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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自己是在做夢,可那夢境卻那麼真實,北風颳過他的面罩,感覺不到涼,他已經在那個地方等了很久很久,很平靜,脈搏甚至比平時還要慢上一點,日頭漸漸從人間走過,夜色將至.
周子舒看着這一切,早已習慣從中剝離出來,他知道如何不把自己當成一個人------一個有良心、有感情的人,這是一種出於本能的自我保護,只做事,不思量,才能不把自己逼瘋.
他只是托起大慶中興江山的那隻沾滿了血污的手.這盛世就如同一隻華美寬大的袖子,他這隻手時時刻刻隱藏在那袖子裏,不輕易示人,等到這個時代的戰亂、腐朽全都過去,所有人安居樂業,史冊翻過新的一頁......周子舒低下頭,夢裏的人一般面孔模糊,可他竟好像看見了那小女孩的面容一樣------被她的奶孃抱着,女人像一隻柔弱無助的羊羔,依然盡忠職守地護着那小孩子,卻滿臉絕望.
女孩揚起頭,小聲說道:"我爹爹是好人,我大哥哥是好人,我也是好人,我們都是好人,不要殺我們."他想起來了,這是先帝在世時,爲了給二皇子黨最後一擊,天窗奉命刺殺罷官出京的蔣徵蔣大人一家,蔣大人的小女兒蔣雪年方四歲,異常聰明伶俐.她如果有機會長大,又會變成什麼樣呢?
周子舒感到自己的手送了出去,女人尖利的慘叫劃破了夜空,長劍刺穿她的胸口,然後穿過了那小女孩的身體.他並沒有覺得噁心或者難過,因爲在那個位子上,早已經習以爲常.
你們是好人,是忠良,又怎麼樣呢?誰規定,好人就不能橫死街頭、斷子絕孫呢?
然而空氣中傳來一聲嘆息,悠長悠長,有個人說,殺人償命------周子舒的胸口尖銳地疼痛起來,猛地睜眼坐起來.
下一刻,他慢慢地彎下腰去,捂住胸口,死死地咬住牙,不讓自己發出一聲痛呼,慘白的手指攥住被子一角,髮絲散亂,形容狼狽,在一陣又一陣忽如其來的撕心裂肺的疼痛裏,茫然地想着,周子舒你這個混蛋王八蛋,你也就要死了.
這一宿,周子舒沒有睡好,溫客行沒有睡好,連葉白衣也沒有睡好.
溫客行沒有出房門,只是對着窗戶靜靜地坐着,顧湘站在一邊,這大字不識一籮筐,寫個墓碑都要鬧笑話的女孩子一張臉上滿是肅穆,她望着窗外和往日沒有什麼不同的暗淡的夜空,沉默得像是一盞詭譎的美人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