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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荼羅本有香味,可是他們入園那麼長時間,卻一點味道也沒聞到,反倒是風起之後才猛然間爆發出香味來,像是要積攢起所有的味道,只博個一擊即中的時機。 如是一想,歐陽下意識一個激靈,偷瞄了一眼手中的花枝,這位公主花心思養出這曼荼羅,可有所圖?歐陽隱約覺得有點心慌,似乎有什麼正等着自己一般。 去的時候一路拌着嘴,覺得似乎也沒多遠,回程的時候兩人無話,這路似乎也漫長了起來。 孤行少牽着她走在前面,爲了迎合她的步伐刻意放慢了速度,歐陽掌心都捏出汗了,偷偷望着孤行少的背影,難道他沒發現? “明日好好在王府休息,覺得悶了也可以去園子裏逛逛,帶上你的兩個丫頭,別和曼歆硬碰硬。”孤行少突然道。 他說話的時候並沒有回頭,月色下他挺拔的身姿和剛剛經過的假山一樣——沉暗威武,歐陽猛然想起,他似乎貫穿黑衣。 “本座近日有些事要處理,大概就不能過來陪你了,你自己要小心些。”孤行少道。 歐陽還想着上一次見他穿素衣是在丹陽鎮郊外,彼時那一人一馬英姿颯颯,奪烈日,掩霞蔚。 孤行少發現歐陽又不答話了,轉身想要關切,哪知道歐陽見孤行少轉過來,腦海裏白衣翩翩的兒郎重合上了孤行少的臉。 “你聽見本座說得話了麼?”孤行少問道。 “啊?什麼?”歐陽一愣,隱約記着好像在說讓自己別和曼歆硬碰硬,然後呢?還說啥了? 孤行少嘆了口氣,道:“算了,本座還是帶着你吧。” “帶着我做什麼?”歐陽更糊了,她到底是聽漏了什麼了? “明日辰時本座來接你。”孤行少道,“可能要忙一日,叫丫頭準備點喫食給你帶上。” 辰時?來接她?開什麼玩笑,通常這個時辰她纔起來,況且今夜她還要趕着將曼荼羅勘驗出來,明早指不定會睡到什麼時候。 歐陽搖頭:“你忙你的,就別帶我了唄,萬一弄巧成拙怎麼辦。” “你也知道自己是拖油瓶,那本座方纔說話你還不仔細聽。”孤行少道。 “呃,要不,你再說一遍?這一次,我一定聽仔細了。”歐陽道。 孤行少瞅着歐陽,估摸是真覺得她不靠譜,於是道:“算了,本座待會兒囑咐玻璃丫頭。” “你這是不信我?”歐陽立馬道。 孤行少卻顧左右而言他:“或者你願意選擇明日同本座在一處。” 那還是算了! 本着兩害相權取其輕的原則,歐陽覺得被他嫌棄就嫌棄吧,左右也不是什麼大事。 孤行少將歐陽送到西院門口,叫了琉璃去一邊耳提命面,歐陽想着他既然都不進院子,大概是一會兒還趕着要走,於是言說自己有些乏,藉口抓了曼荼羅便溜。 “少主,這花……”琅環迎上來一眼就看出曼荼羅有問題。 歐陽舉着花枝抖了抖,蕊中散出一股淡淡的香味來,此間無風,頭香散去後,一絲若有似無的無根水味縈繞鼻尖。歐陽驀然變色,擰着曼荼羅拿得遠了些。 “少主,這花大得不正常。”琅環伺候着歐陽回房,伸手想將花接過,卻被歐陽擺手制止了。 歐陽何嘗不知花朵大得不正常:“你聞到那股味道了嗎?” 歐陽的意思是琅環之前說的曼陀羅裏夾雜的其他味道。 可琅環仔細聞了聞,卻再沒聞出那種味道,於是搖頭,且莫說那味道,便是這曼荼羅該有的香氣,這會兒竟然也沒聞出來。 “怎麼又什麼味道都沒有了呢?”琅環驚奇道。 “端一盞燭臺過來。”歐陽吩咐道。 琅環就着手邊掀了座燈罩子,取了截蠟燭過來。 “你先出去。”歐陽道,既然琅環沒有聞出來,說明這東西對她是有影響的。 歐陽其實在聞到無根水味道的同時,幾乎就已經肯定花裏的是什麼了,只若是推測屬實,她手上這份證據,就真成了燙手山芋! 琅環向來不若琉璃難纏,歐陽說什麼,她都是照做的,是以轉身聽話的出了門。 孤行少交代好琉璃,想着還是該再來叮囑一下歐陽,不料走進來正見歐陽背對着房門,扣扣搜搜不知道在做什麼。 屋裏瀰漫着一股焦中藏香的奇怪味道,孤行少不禁皺了眉。 “什麼味道這麼難聞?”孤行少道,四下裏看了看,也沒發現是哪裏發出的味道。 歐陽本在專心致志準備燒她的枝枝葉葉,孤行少陡然開口,驚得歐陽無措只想趕緊湮滅證據,一情急下意識探手便去掐火芯,可是火焰炙燙,歐陽還沒掐到,便被燎得尖叫起來。 “怎麼了?”孤行少上前一看,歐陽正捧着兩指呼呼吹氣,指腹微紅,顯是傷着了。 桌上擺了只火光跳躍的蠟燭,他們連夜採回來的曼荼羅已經被拆解的花瓣片片、綠葉片片,便是連莖蔓也剪成了長短近似的小截,此時這三處零部件兒分門別類摞成了三把,歐陽身邊還胡亂掉了一截斷莖,看那端口漆黑的燻跡,不難猜到是燒出來的。,! 孤行少雖心生疑竇,卻還是更上心歐陽的手:“怎麼回事?” “燙了一下。”歐陽苦着臉道。 “你還真是將自己架到火上烤了?”孤行少沒好氣的道,“給你們小姐拿點燙傷膏來。” “還不都怪你突然進來,嚇人一跳。”歐陽埋怨道,她也是頭殼被藥暈了,將燭火吹了就行,掐什麼掐。 琉璃輕車熟路翻出傷藥拿了過來,孤行少看了看,倒是好藥。 “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孤行少道,“給你們小姐上藥。” “我哪裏有做什麼虧心事……嘶,琉璃輕點……”歐陽嘟囔道。 孤行少伸手拾起歐陽失手掉落的將將燻黑的莖蔓:“那你倒是說說,你鬼鬼祟祟揹着人都做什麼了。” 彼時她方纔將曼陀羅拆解好,舉着第一截莖蔓只堪堪將端口燻黑,孤行少就來了,她雖然是想揹着人做點什麼,但好歹算起來,她還沒真正開始做好嘛! 歐陽鼓着腮幫子不想說話,她覺得自己被燙已經夠倒黴了,還被盤問,簡直不要太倒黴。 孤行少心明如鏡,自然看穿歐陽的動作和滿桌的碎花有關係:“本座親自領你去摘的花,想不到本座人還沒走,你就將它摧殘得這樣徹底,你是不是對本座有什麼不滿?” “沒有,絕對沒有。”歐陽否認道,就算對他有什麼不滿,她也沒膽子宣之於口,更何況,她拆解這玩意兒實在談不上對他有什麼意見。 顯然孤行少不信的,口上只念念有詞:“剪得這樣細……沒有哪裏還是完好的……” 歐陽一囧,完全不知道要怎麼開口,於是踢了踢琉璃,示意她趕緊想副說辭來搪塞孤行少。 琉璃哪裏知道歐陽實際上將東西剪得這樣碎是要做什麼,少主子做這事的時候可沒給她們說。 剛好歐陽手上的藥膏也擦好了,琉璃收了藥盒子,低眉順目道:“小姐的手記得不能碰水,婢奴就先告退了。” 琉璃將頭壓得很低,先後向歐陽和孤行少福了福身,轉身溜了出去。 “琅環琅環,原來主子也有怕的人了,嘿嘿……就得是大公子這樣的,才能震得住她。”琉璃興奮的聲音哪怕已刻意壓低,還是一字不落地傳了進來。 歐陽臊紅了臉,這琉璃真是越來越欠調教了。 孤行少卻聽得頗爲順心,眉眼間都是笑意,嘴上卻還是不打算放過歐陽:“聽玻璃丫頭的意思,你果然對本座不滿?” “她哪裏有說這個。”歐陽急道,抬頭一看孤行少滿面春風,頓時氣得身心肝兒疼——又詐她! 然而這一次孤行少卻不只是詐她一詐而已:“那你說說,爲什麼將花都剪碎了?” “當,當然是有用!”歐陽道,有什麼用?還有什麼用是又可以正當解釋的? 歐陽苦着臉,她覺得自己要沒辦法自圓其說了。 “嗯,說來聽聽。”孤行少點頭,他倒不是覺得歐陽有什麼不軌,純粹是好奇她大晚上去摘朵花回來,竟然就只是爲了剪碎了、拿來燒的用意。 歐陽胡亂瞟着方桌,上頭是她碼好準備一一勘驗的碎枝殘花,還有一隻眼見着要燒得見底的蠟燭。 蠟燭? 她用蠟燭不就是爲看能不能燒出無根水的味道嗎? 歐陽靈機一動:“之前聽人說,曼荼羅可以拿來做香料。” 她不過是求一個味道,至於到底是毒藥的味道,還是香料的味道,其實不都是味道嗎? 孤行少聞言,驀然笑將起來,眉目舒展,神色明朗,第一次看到孤行少開懷一笑的歐陽不禁呆住了。 “所以方纔本座進來時聞到的那股焦味,便是你燒出來的?你是不是從來沒注意過香料是什麼模樣的?”孤行少笑問道。 “啊?”歐陽愣愣看着孤行少,至於他說了什麼,竟一概沒留意。 孤行少曲指刮過歐陽鼻尖,幾近寵溺道:“傻女人,做香料那是要將花瓣研磨成粉再加工做成,可不是直接拿到火上烤。” 歐陽伸手捂住鼻子,嗔怪道:“怎麼老刮我鼻子。” “那本座改用掐的?”孤行少說着便伸出手來,見歐陽將鼻子捂地死緊,轉手在臉蛋上捏了一把。 “你……”歐陽顧此失彼,心中怨起,卻隱約還帶着股膨脹的欣喜。 “叫人將這堆廢物處理了,你若是想制香,本座倒是認識一個人,得空了領你去見見她。”孤行少道。 歐陽只得點頭,想着先敷衍過去再說。 “本座得走了,”孤行少道,“王府裏若是有事,你就找母妃,遇見曼歆,別和她硬碰硬,能躲就躲,”生怕歐陽又跑神,孤行少特意確認道,“聽到沒有。” “嗯,”歐陽道,“不知道這位公主,是怎樣一個人?” 孤行少神色一斂,嚴肅起來,歐陽以爲是自己說錯話,不該在他面前提起公主,正準備打個哈哈糊弄過去,孤行少卻開口了。 “她只是任性了些,小孩子脾氣,沒長大罷了。”孤行少道。 小孩子脾氣能變着花樣兒追着她殺了一路?歐陽心下嗤笑,只道果然是孤行少心尖上的人,還真是格外受偏袒。:王爺,休書請拿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