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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行少到底不是多有耐性的人,再三被歐陽拒絕後,終於拂袖而去。 歐陽從未有一刻像這樣頭腦清楚過,對孤行少多一點的認識讓歐陽陡然明白,情愛的糾纏到底變化無常,人心太詭測了,她沒辦法確定自己遇上的究竟會是什麼樣的人,所以,歐陽覺得,便不要遇上吧,哪怕遇上,也還是不要太當一回事的好。 枕蓆冥想的歐陽迷迷糊糊聞着一縷香氣,溫潤的融糖甘草的味道舒服地人筋骨發軟。 歐陽悚然一驚,下意識屏住呼吸,人便驚醒了。 回神一看,發現屋中竟莫名地點着香,煙霧繚繞間,炫目迷眼。 “喲,醒得挺快。”詫異聲響在頭頂。 歐陽抬頭,見房樑上蹲坐一人,衣着水藍,形貌端方,發鎖銀冠,是個男子,嗯,是個不認識的男子,但那聲音卻有些耳熟。 “昨兒個聽說有人瞧出了平南王府的祕密,小生特意來一睹尊容,沒想到居然是小美人兒你。想不到你還識得幾分藥理。”樑上人道。 歐陽警惕地睨着來人,摸上蚊須針的同時道:“久病成醫。” “不過月餘,你怎得羸弱成這樣,是不是小徒弟施針沒輕重,給你留下什麼後遺症了。”樑上人躍下來。 歐陽這纔看清來人手裏提了只香爐,嫋嫋煙霧正是從爐頂溢出,將這房間邊邊角角都擠滿了。 不過這女子倒是心細如塵,連房頂都沒有放過,而歐陽恰巧知道,連房頂都要燻到的話,爐子裏鐵定是燻的藥了。 眼前女扮男裝自以爲僞裝很好的不速之客,正是丹陽客棧爲歐陽施過針的那位女大夫。 初時她開口,歐陽只覺聲音耳熟,加之江湖兒女向來不拘小節,沒什麼人有興趣女扮男裝,歐陽行走江湖這麼久,也就遇着那麼一個,是以對她的身份早有猜測。 直到來人說到“小徒弟施針”,歐陽這才肯定了來人的身份。 這人雖治過自己,一回遇叫緣分,二回遇就有些人爲了,是以即使知道對方身份,歐陽手中的蚊須針依然是死死捏住的。 “我再爲你號次脈,若真是我徒兒的疏失,我定會負責到底的。”來人說着便來抓歐陽的手。 歐陽趕忙將手背在身後,且不說現在兩手有糾結的疤痂,之前蟒谷歃血時的傷口還在,怕兩個丫頭擔心,歐陽一直未將傷口示人,但此時若被診脈,免不了要將傷口展露出來。 雖說歃血傷口只蓮嶠人知曉,但那傷口委實怪異,貿然展露,恐會引來不必要的猜忌。 “沒有什麼疏失,歐陽感覺很好,多謝姑娘了。”歐陽道。 “你是大夫還是我的是大夫?”那人自負道,“快點手伸出來。” 眼見來人固執,歐陽只能放聲喊道:“琉璃……琅環……” 來人不緊不慢提醒道:“闔府上下除了你我二人,沒有誰現在還意識清醒,你省點力氣吧。” “你什麼意思?”歐陽驚駭。 歐陽幾乎立時便想到了東院的曼荼羅,她當然不會傻得認爲是眼前人做了手腳,這人手裏的薰香看起來雖像是解藥,但放到了闔府的人,沒道理只來解歐陽一個。 來人亦是聰明人,歐陽腦子裏白駒過隙的想法,她似乎都預料到了,只說:“如你所想。現在,手伸出來。” “不,那院裏的東西不應該這麼快爆發。”要不知不覺放倒闔府衆人,按花毒的量,怎麼也得月餘。 來人趁歐陽陷入沉思,一把拉過歐陽,扯開衣袖道:“若是變了毒量,提前催毒……” 歐陽的衣袖一扯開,兩人齊齊愣怔當場。 猝不及防被人瞧見了左遮右擋的祕密,歐陽自然是驚惶。 可始作俑者竟也是副驚異難當的神情就有些奇怪了。 歐陽歃血的傷口早已結痂,傷口也不復當時劍疤,纖細的皓腕上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漆黑纖細的鏤空紋路,全看不出原是有疤痕的。 “凌霄花……鉸鏈鞭……”來人喃喃。 凌霄花是歃血傷口上呈現的詭異紋路形狀,鉸鏈鞭卻是在說歐陽手背的傷疤。 歐陽慌忙將手上疤痕蓋住,辯道:“這是我新紋的鏤青。” “你當我傻?”來人不由分說揪出歐陽的手,黑絲遊弋的模樣眼熟極了,記憶中也有這般模樣的傷疤…… 雖看起來實在沒有鏤青的特色,但歐陽只能硬着頭皮將謊圓下去:“紋師用了新手法。” 歐陽這謊圓得自己都心虛,卻也只能死撐,至於人會不會信,歐陽覺得只要自己信,然後打死不反口就好。 來人指腹平掃,撫過疤紋:“紋路細膩,與膚肉長合,細看下也全沒有點形的落墨痕跡,看起來黑紋就像是肉里長出來的……” 歐陽心下一沉,還真是仔細的人,連個傷口也看得這樣鉅細無遺,說得竟該死的都對。 來人一面分析,一面順勢搭脈,這一沉心,遽然探出歐陽氣血兩虛,按理說短短月餘不應該虧損如此大。 “你受過傷?”來人道。小主,這個章節後面還有哦,,後面更精彩! “嗯。”手背上縱貫的傷口瞞是瞞不住的,歐陽剛好將手翻過來呈出手背上的傷,覆下腕子準備轉移注意力。 來人執着的捉穩歐陽,抓出歐陽另一隻手探脈:“左手明顯脈沉,絕不是手背上小傷口所至。” 人說的樁樁件件都是事實,這時候越辯解越是此地無銀,歐陽無話可說。 來人將歐陽兩手腕脈把了個底掉,這纔將歐陽放開:“我印象中有一種術法,也可以根據宿主特質形成各式疤紋,你知道是什麼嗎?” 歐陽神經緊繃,暗道莫不是點背,隨便來個人恰巧就是知道歃血蠱的,可她卻說是術法,會不會她也只是一知半解或者所言並非歃血? 來人故意將蠱說成是術法,見歐陽神色疑慮,心下已瞭然,笑道:“它有個很好聽的名字,叫歃血蠱。” 歐陽震駭,沒想到來人竟在套自己,於是厲聲道:“你是誰!” 毫不意外歐陽的反應,來人找了茶水糊了滿手,然後在歐陽面前緩緩揭下自己臉上的假面。 那真是一副傾國傾城的好樣貌,肌膚勝白雪賽凝脂,丹眼鳳目含情帶俏,一點殷紅的櫻桃小嘴輕抿,哪怕不做絲毫表情,五官裏也自帶了三分嬌羞俏媚。 “我與孃親有幾分相似,特別是眼睛,都說與母親是一個模子刻下來的,不知你有沒有覺得眼熟?”來人道。 丹眼鳳目的人確實不多見,歐陽見過的除了一個司徒陌,以前暗香綺羅殿也有一個,但二人一個性別不對一個年齡不對,都不可能是眼前人的母親,所以,僅憑一雙眼睛讓歐陽來猜,還真猜不出能與誰相熟。 見歐陽呆愣,來人自嘲道:“還說山莊有孃親的美人兒畫像,爹爹的話果然不靠譜。我叫江若漓,這你總知道吧!” “江南香雪?”歐陽疑惑。 “啊,會醫術的江若漓,應該只有這一個吧。”江若漓點頭。 見人大方認下,歐陽震詫:“你是江南香雪?江若漓?” 傳說中的江南香雪醫術高明,只診有緣人,在江湖上來去去無蹤,便真如江南雪一般,少爲人見。 “怎得?不像?”江若漓挑眉,“就懸絲診脈的手藝,江湖上沒幾個會的吧?” 懸絲診脈是藥谷江家家傳,凡江氏子弟自幼修習,修得好,可一線救人,也可一線殺人。 江南香雪以懸絲揚名,暗香綺羅殿原費盡心思也未能探查出這人與藥谷是否有所關聯,今日還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人自個兒湊到了眼前來…… “敢問姑娘師承何處?”歐陽道。 “都說我出身藥谷江家。”江若漓道。 “畢竟只是傳言,歐陽想知道姑娘你怎麼說。”歐陽道。 “我說我是你就能信嗎?”江若漓笑道,“不若你先說說,你是誰,歃血的法子是怎麼學來的?” 畢竟江若漓見過的也只是疤痕,實際歃血蠱長什麼樣,她不知道。 本以爲蓮嶠銷聲匿跡了,沒想到竟讓她有幸再見舊物,江若漓當然不會再認爲歐陽只是平平無奇的教坊司花魁。 原來彼此都不信任,歐陽心下想着,雖對於江若漓模棱兩可的自報家門,內心已是驚濤駭浪,但自己好歹穩住,抽絲剝繭尋出了蹊蹺—— 十六年前藥谷閉谷,此後江湖再不見藥谷之人,亦再沒人找到過藥谷所在。 當年盛極一時的兩派聯姻,蓮嶠雙使下嫁,藥谷二少迎娶,本以爲會世代交好,卻沒想到歐陽錦瞳弒夫,藥谷閉谷,兩派自此老死不相往來。細算下來,藥谷如今的當家正該是歐陽的叔父,那個娶了蓮嶠七煞使的江凌寒。 昔日蓮喬三使——搖光使歐陽錦瞳、七煞使慕容若羽、天玄使端木紫陽,如今端木師叔困鎖皇宮,慕容師叔卻一直行蹤成謎,母親心心念念想再見舊人,今日舊人之女便這樣出現了。 往日絞盡腦汁也找不着蛛絲馬跡的線索,今次卻來得突兀齊全,太巧合了,巧得歐陽不得不心生警竇。:王爺,休書請拿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