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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人有結髮的姻約習俗,所以髮絲對女子來說意義非凡。 歐陽是鮮卑後人,本沒這些忌諱,當初扯下這幾縷青絲是形勢所迫——沒得其他物件可以替代捆綁,加之關心則亂,所以上手的時候並未細想這些。 可她雖是鮮卑族人,卻也早受漢化,現如今再憶當時,已覺行事不妥,且二人中途生出這許多事,青絲相贈的意味,不免霜染幾分嘲諷。 孤零零幾縷青絲重新握回手裏,卻不料被玉縫中伸出來的口器叮了一口。 歐陽喫疼,下意識想甩開斫玉,卻又憐惜裏頭那隻餓了許久的小傢伙,於是握着斫玉的手撒也不是合也不是。 內中的尋路小蟲哪裏知道歐陽的慈悲,反正沒被扔掉,乾脆口器再進一分,破皮入肉,放肆地吸食起歐陽的血液來。 歐陽被咬得疼了,脣起苦笑,指桑罵槐:“本主自認待你從來義重,便是想着因果輪迴能得一善果福報,可是我待人以真,世人卻多番作賤,當真是我錯了?” 母親說她心善,莫說成大事,便是在江湖裏活下去都難,所以總是讓江沉劍照拂左右。 她只覺得是母親太武斷,又覺被江沉劍掣肘,這些年來總也是不改初衷,遇到的許多人事都會明修棧道暗度陳倉,不願將事做絕,心慈手軟還自詡良善。 可她得來了什麼? 琉璃枉死! 孤行少包庇! 司徒陌奚落! 歐陽越想越悲慼,面上漸染恨意,雙眼一忽兒晶亮一忽兒失神,額間像喻也跟着時而浮現時而消匿,花色明明滅滅起來,看起來像是要瘋魔一般。 面前的這些人,雖沒有最惡毒的心腸,卻做了最誅心的事。 雖沒有迫害她,卻比不得迫害的直接了當,彎酸人的把戲,才最讓她心緒難平。 歐陽將孤行少與司徒陌寸寸掃過,眼中盡是陰厲之色,看得孤行少心驚。 “歐陽,司徒他並無惡意,他日常刻薄慣了,說話沒有分寸。”孤行少道,擋在司徒陌面前,暗中彈出一指,鎖了司徒陌的穴道,不讓他在唧呱。 歐陽將視線愣愣地轉回來,看着孤行少好半晌,眼中才又聚焦了些光亮,似乎這才找回了些神志。 “你說他沒有惡意?”歐陽喃喃。 孤行少點頭。 歐陽道:“沒有惡意就能字字誅心,有惡意豈不是要把人生吞活剝了?” 司徒陌聽得這話,瞪着的眼仁似乎都能噴出火來,無奈受制孤行少,現在也只能吹鬍子瞪眼睛。 歐陽道:“我的琉璃丫頭,誰都不許說!” “好,不准他說,”孤行少一面哄歐陽,一面對司徒陌道,“以後休要再提這些事。” “嗯……”歐陽卻聲若蚊蠅地應了句什麼。 孤行少沒聽清楚:“你說什麼?” “我的琉璃丫頭,誰都不許說!”歐陽喃喃重複道。 “嗯,本座知道你最護短了,以後誰都不準說。”孤行少道。 歐陽道:“那你要記住了,誰都不準說!若是再說當如何?” “你說如何便如何,可好?”孤行少道。 若是條件允許,司徒陌真想翻個大大的白眼送給眼前這兩個人! 果然是有異性沒人性,見色忘友! 哪料孤行少說完,歐陽又重複道:“我的琉璃丫頭,誰都不許說!” 孤行少這才覺察出不對,試着喚道:“歐陽?” “嗯?”歐陽答。 “你就沒有點別的什麼要告訴本座了?” “我的琉璃丫頭,誰都不許說。” 孤行少臉色驟變,他看得分明,歐陽額間像喻隱滅的時候,她便能聽懂他的話與他正常對答,若是像喻浮現,她嘴裏便只有那一句“我的琉璃丫頭,誰都不許說”。 “歐陽,你可是哪裏不舒服?”孤行少大急,蓮嶠的人因功法血脈的原因,體質與常人很有些不同,他不確定歐陽是否有恙,卻擔心她有個萬一。 歐陽抬起頭來,額間的像喻閃了閃,現得越來越明顯,歐陽瞳仁中的光亮也越來越暗。 她看不清眼前人的模樣,只隱約記得司徒陌聒噪的嘴臉,那滿面嘲諷,輕蔑的神情活靈活現拓在她眼前,鄙薄她的琉璃,貶損她們主僕。 歐陽越看越光火,心中一團無名火燒得越旺,眼前拓出的嘴臉便越多——一會兒是姚曼歆的毒辣,一會兒是孤行少的偏袒,還有琉璃臨終時睜着不瞑目的眼讓她走…… 每張面孔都如淋淋滾油,澆在她眼前,燒在她心口…… “歐陽……歐陽……” “少主……少主……” 歐陽覺得自己被燒得沒了理智,心口氣悶灼痛、靈臺渾渾噩噩…… “噗……”一口淤血嘔出,胸臆中的痛楚這才稍有減緩。 “少主……少主……” 耳後驀然一痛,似乎有尖銳的東西扎入了耳殼裏,歐陽猛覺一股冷氣灌入靈臺,眼前的幻影立時分明。 她還在孤行少懷裏,這個男人滿眼深邃的探尋,歐陽被孤行少眼中的深不可測一驚,徹底清醒過來。 “少主,琅環不在,您可要仔細着點。” 耳邊響起討厭的聲音,歐陽這才側目分心看過去。 竟然是一身狼狽的江松煙! “你,回來了?”歐陽詫異,倒不是她覺得江松煙一定會有三長兩短,實在是這人來的突然,歐陽一時沒反應過來。 “辜負少主的期盼了,婢奴還活着。”江松煙半跪在歐陽面前,見人清醒了,正準備站起來。 孤行少騰得出手,一爪鎖住江松煙的咽喉,順勢將人扣倒在沙地上——正愁沒地兒泄怒。 “若要跟着,便收起你的傲慢,奴婢就是奴婢,拎不清自己的斤兩,本座有的是辦法收拾你。”孤行少道。 江松煙的高傲是江沉劍許的,哪裏是孤行少的三言兩語就能收斂的,歐陽正想說話,卻見江松煙在孤行少掌下徑直抖了起來。 歐陽頓時整個人都震悚了。 “是,是……”江松煙抖着嗓子回話,看樣子駭得不輕。 “那邊去把車馬套好,服侍你主子上車。”孤行少鬆了鉗制,扶着歐陽站起來。 江松煙得令飛也似的跑去準備車架。:王爺,休書請拿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