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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了這一波殺手,衆人在傍晚時分進的裕陽城,城門守衛見歐陽一行血衣蓬頭,戟鉞一叉,直接將人擋住。 江若漓塞出兩大錠銀子,謊稱姐妹是來走訪親戚,途中遇了劫匪,才弄成這般模樣。 見他們一行多是柔弱姑娘,只幾個轎伕有點腳力,不像是能惹事的,守衛拿了銀子,卻還是再三叮囑進城得遵紀守法。 衆人點頭,一概全應了。 裕陽的九味食肆是蓮嶠隱藏多年的分舵,對外將本地特色美食經營的有聲有色,但凡外鄉人入城,沒有不來此處落腳,嘗上一嘗的。 五十好幾的老掌櫃日常負責營生,做了一輩子買賣,並不知道自己這店,還有其他的用途。 老掌櫃疼媳婦兒是遠近聞名的。 十里八坊都說老闆娘是個極賢惠的人。 少年夫妻爲了生計,不得不常年分居,老闆娘早些年一人包辦了家裏的家務,還要種田交租。 男人一去十幾年,杳無消息,公婆身體不好,也是她咬牙伺候着身前身後的事。 左右鄰居都勸她改嫁,也有條件好的看上她賢惠願意續絃,兩個人過日子,在那個年代,總是比一個人容易些的。 老闆娘卻不改節,守着薄田等回了衣錦還鄉的男人。 父母走了,田也不是自己的,索性外出闖蕩攢了不菲的銀錢,男人便帶着她搬進裕陽城,盤了這食肆,做起了掌櫃。 這一做,便是大半生。 兩人膝下儘管無子,卻養了四五個流浪的孤兒,教的知書識禮,當成親生的疼。 孩子稍大了,能幫着在食肆裏做工,父子幾人心疼她早些年累垮的身子,便再不許老闆娘做粗活了。 這是裕陽城的佳話。 人都說老掌櫃重情,老闆娘有義,城中但凡誰家有什麼紅事喜宴,都願意來訂九味食肆的喫食,加之味道確實極好,這生意就越發蒸蒸日上了。 “王婆,快來看看,你家外侄女來啦。” 九味食肆的招牌下,熱心的街坊簇擁在一起,推出來兩個血衣爛衫的小姑娘。 “可遭了罪了,城外遇着劫匪了,還好是帶了護衛的,不然你外侄女哪裏能逃出來。” “可不是,在門口,還被守衛好一通盤問,都快嚇傻了。” “一聽是你侄女,咱們趕緊給你帶過來了,免得她們還瞎找。” 這些街坊,只知道王婆是隨着男人來裕陽城的,至於從哪裏來,家裏以前是什麼營生,還有沒有人,他們是完全不清楚的。 只是老掌櫃聽了外面的嚷嚷,探了頭看出來,嘴裏還嚷着:“什麼外侄女。” 老兩口是同鄉,媳婦兒的家底他是清楚的,上頭只一個姐姐,還幼年夭折了,有幾門不大走動的遠親,也是一定請不起護衛的窮親戚。 王婆在女兒的攙扶下出來,兩鬢花白,拄杖的手指腫脹彎曲,是常年被重活所累,不過儀容倒是很端莊,看起來穩重得很。 打眼一看,這兩個血人根本看出來模樣來,但王婆知道,她沒有什麼外侄女的:“你是……” 歐陽亮出手中信物:“娘說我姊妹二人到了裕陽一帶若是見難,可來尋姑姑。” 王婆接過那玉佩,仿若接過滾炭一般,抖着手、死死盯住歐陽:“你娘可還有話帶給我?” 歐陽上前兩步,靠近王婆耳語道:“層霄不易凌。” 王婆眼中立時湧出淚來:“我的好孩子,一路上受苦了啊。” 衆人見親人見面已經激動成這樣,自覺不能久留,一致地向王婆道喜後,便紛紛離開了。 王婆拉着歐陽進了食肆,見自己男人目瞪口呆杵在門內。 似乎震驚王婆居然有這麼大兩侄女,而自己居然不知,老掌櫃神色複雜,說不出話來。 王婆道:“娘去的那年,臘月裏員外收租之後,家裏搜不出來一粒米,我進山裏想找點凍死的雞兔做年貨,遇見個美婦人,遭了賊,受傷藏在山洞裏。善有善報,她是有錢人家的夫人,我救了她,她覺得只給些銀錢算不得報恩,認我做了姐姐,那些年守着薄田等你,很多時候都虧她接濟。” 老掌櫃最不忍聽媳婦兒年輕時遭的罪,也不再繼續追問,只說:“這麼多年都沒聽你說過,既是外侄女,來了咱家,便安心修養,看樣子,這一路遭了不少罪。” 王婆揩着眼淚:“我那妹妹寡居,獨自拉扯姑娘很不容易,怕有人惦記她的家底,囑託我不要聲張這事,而且你也沒問過。” 老掌櫃:我都不知道,問什麼? “爹,二哥的手藝不如您,要不您露一手,給表姐她們做點好喫的?環兒覺得爹爹的糖醋魚做得最好。”環兒扶着王婆,把歐陽他們往後院帶。 老掌櫃笑起來:“是你自己想喫糖醋魚了吧。” 環兒對歐陽道:“我爹的糖醋魚,是裕陽城最好喫的菜,酥皮淋上醬汁,酸甜香脆,魚肉卻嫩得豆腐一樣,泡在湯汁裏,我能喫三碗米飯。” 老掌櫃笑着往後廚去,雖沒應承,但歐陽卻看得出,一會兒的飯食,一定有這道糖醋魚。小主,這個章節後面還有哦,,後面更精彩! 老掌櫃一被支開,王婆拉過歐陽,審視起江若漓來:“婢奴的主子,只得一女,觀姑娘通身氣派,不像是做婢子的,姑娘是誰?” 原來王婆對老掌櫃說的話,真假參半。 王婆與老掌櫃是青梅竹馬,兩家都是知根知底的,當年同意了男人出門闖蕩,一個人苦苦支撐着家庭生計。 一個女人,沒有男人可依靠,沒有薄田能餬口,還有病重的公婆要侍奉……在那個年代,活不下去的理由太多了。 收成不好的那兩年,公婆先後走了,地主員外強收租,她哪裏有糧食交得上去。 年輕的小媳婦在豪強面前期期艾艾,也只換來豪紳的爲富不仁。 薄田被收走,還要拿她抵債。 小媳婦不堪受辱,拼死逃到山裏,摔瘸了腿,好在尋到一處獸穴,不知道原來這兒的野獸去哪兒了,不過現成的乾草垛子倒是給了她暫時容身的地方。 她一連躲了幾日,豪紳的爪牙並沒有找來,她才壯着膽子出去尋摸喫食。 不過喫食沒尋到,倒是又撿回一個同病相憐的人來。 她始終以爲自己撿的也是個被豪紳逼迫的,無處能去的可憐人,卻不知,她撿的是個受傷逃竄的,殺手。 同樣年紀的女人,同樣高矮的身量,同樣流落山裏的經歷,雖然殺手慣常冷漠,小媳婦兒倒是沒什麼心眼,想着等年節過了,攢點錢,還是要去把薄田租回來,不然男人回來,怎麼交代呢? 天真的小媳婦沒有被豪紳抓回去,卻被殺手的對家害了性命。 臨死前,期期艾艾,掛念着的是遠行的丈夫,怕他回家發現,爹孃沒了,田地沒了,媳婦兒也沒了。 小媳婦吊着最後一口氣,絮絮叨叨和殺手念着她的牛哥。:王爺,休書請拿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