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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當着寧壽伯的面推門進屋:“老爺,您讓人給太太提個醒,真的沒必要鎖着我,如果我想出去,你們就是拿十把鎖,也鎖不住我的。”寧壽伯嚇的後退了兩步。他嚥了口乾沫:“你,你……”成煙羅回頭:“老爺,我是您的女兒,自然不會對您怎麼樣的,我只是不想裹腳,只要不讓我裹腳,別的事情都好商量。”寧壽伯大鬆一口氣。隨後,他笑了笑:“不裹就不裹吧,你不愛那個,我讓人告訴太太,不給你裹腳了,不過,你以後可要乖乖聽話。”成煙羅點頭:“只要沒人惹我,我自然也不會無事生非的,誰沒事喫飽喝足了非得生事呢,您說是吧,老爺。”寧壽伯叫成煙羅這句話給震住了。他不由自主的點頭:“沒人會剋扣你的東西,不過,你得給我安生點。”成煙羅進了屋:“是。”她隨手關上門:“我可不是那種瞎折騰的人。”寧壽伯看着緊閉的房門,心裏一時氣一時怕,又一時喜,竟是說不出來的滋味。他氣的是成煙羅對他的態度。怕的是成煙羅那一身的怪力。喜的當然也是她一身的怪力。前兒寧壽伯出去玩,在楚樓爲着一個紅倌人和威遠侯家的公子起了爭執。當時兩人打賭,看看誰能把城門口的那尊石獅子舉起來,就算是誰贏,誰就能梳籠那位紅倌人。寧壽伯正爲這事發愁呢。現在大好的人選送上了門,寧壽伯當然欣喜。至於說成煙羅一個小姑娘拋頭露面的於名聲有礙,這個寧壽伯可不會考慮。他是一個極度自私的人,只要對自己有利,他可不管對別人好是不好。姑娘家怎麼了,又不裹腳,長大了也沒人要,還不如小的時候利用的徹底一點呢。 換命蘭氏一直在正房裏頭等着寧壽伯。看到他回來,蘭氏趕緊讓丫頭端過熱水,一邊服侍寧壽伯淨面,一邊問:“你去看過七娘了?她怎麼樣?”寧壽伯拿着熱毛巾擦了臉,把毛巾遞給丫頭:“七娘不想裹腳就算了,由着她吧。”“這怎麼行?”蘭氏愣了一下,隨後就帶着怒氣道:“她不裹腳可是會帶累整個寧壽伯府的名聲的,我們元娘呢?元娘受了多少苦才裹了一雙三寸金蓮,我可不想因爲七娘毀了元孃的前程。”寧壽伯笑了笑:“不會的,七娘不裹腳只怕以後……我也不必擔心她名聲盡毀,隨你的意吧,你就可着勁的詆譭她,只要不帶累元娘幾個,怎麼樣都行。”蘭氏不知道爲什麼。原本寧壽伯這樣支持她,她該高興纔對。可現在,她只覺得心裏陣陣發寒。七娘可是寧壽伯的親生女兒。他卻這麼的不當一回事,一個連親生女兒都沒有丁點疼愛的人,對枕邊人又會怎樣?這種事情不能細細思量,越思量,越恐懼。不過,現在的情形也由不得蘭氏多想。她點了點頭:“嗯,我知道了,我會想辦法把這件事情的影響降到最低。”寧壽伯讓丫頭幫他散開頭髮,細細的梳頭,頭也沒回就對蘭氏道:“咱家這七個丫頭一個比一個長的好,你好好的教她們,必要讓她們心裏有寧壽伯府,有我這個父親,等將來,才能給家裏多拉一些助力。”蘭氏坐在一旁胡亂應着。“七娘已經教不回來了。”寧壽伯又道:“倒不如早一點用她謀些好處。”蘭氏心亂如麻,口中答應着,心裏卻很不是滋味。“還有成鑠那裏,你讓人看着他,別讓他和七娘親近。”寧壽伯又叮囑一句才上牀睡覺。蘭氏跟着也上了牀,兩個人都是老夫老妻了,自然也不會再有什麼親熱的戲碼,只是蓋着棉被純聊天。卻說成煙羅這裏,她回房之後就把飯菜拿出來,自己喫了一點,剩下的又裝進食盒放好,準備明天早起喫一些。把喫的東西放好,成煙羅換了一身衣服就想上牀歇着。只是她躺在牀上,怎麼都睡不着。前世的一幕幕從眼前閃過,那些陰暗的,被利用的,被出賣的,被折辱的畫面讓她夜不能安睡。她翻來覆去,一時間是城破之時她拼了命的跟着夫君跑了出去,那一雙小腳給了她太多的拖累,差點讓她慘死在敵人的馬蹄之下。一時又是和她一樣的宗室女,還有宮中的女人,大臣的妻女都被敵軍所虜,被當着許多人的面壓在身下強暴。一時又是她跟隨軍隊艱難的生存。一時又是她被割肉刮骨的疼痛。成煙羅額上冒出細細的汗珠。她覺得疼的難受,身上疼,心裏更疼,那種痛徹骨髓的感覺讓她渾身抽搐。她咬牙,口中發着誓願:“我成煙羅即是白撿了這一世,便不再被任何人所束縛,所有的人我都不會在乎,名聲、地位、榮華於我都不算什麼,我只求痛痛快快的活,痛痛快快的死。”她的誓言才說出來,就聽到一聲巨響。成煙羅起身拉開門朝外看去。不知道什麼時候天色大變。原來深藍色的天幕這會兒陰沉的仿若能滴出水來。遠處的天邊一道道閃電劃過。如今正是春天,如何會有閃電雷聲?成煙羅皺眉,這春雷來的真是奇怪極了。又是一聲巨響,雷聲仿若在耳邊炸開。成煙羅驚了一下,立刻關緊房門,她整個人都窩在牀上,等着雷聲過去。可是,天際的雷聲一聲接着一聲的在耳邊炸響。成煙羅捂住耳朵,可不管她怎樣,雷聲還是響個不停。侯丞相府中後花園內,一盞盞油燈都按照特定的方位擺好。侯惠珠穿着一身白色衣服端坐在陣中心的位置。清安法師手中拿着長劍,腳下踏着特有的,奇怪的步子在陣中旋轉。他口中唸唸有詞,突然,他猛然間跳了一下,手中的長劍直指侯惠珠的眉心。侯大公子立刻拿過之前取的侯惠珠的血滴進那一盞盞油燈之中。當血滴下的時候,油燈爆出血紅色的燈花。遠處,雷聲不停,還隱隱的夾雜着一陣陣的鳳鳴聲。寧壽伯府成煙羅只覺得心臟都像是被人攥住了一樣,疼的她只想打滾。這種疼……真的太難受了,彷彿靈魂都要被抽離的疼。她細白的額際已經汗如雨下。“疼,疼……”成煙羅躺在牀上,伸出右手,眼巴巴的望着門口。這種時候,她多麼想有一個人進來,能夠和她說說話,能夠安撫她,能夠抱抱她,讓她不要這樣的難受,這樣的孤單。可是,門關的死緊。一個人都沒有。她的父親、母親、姨娘、兄弟、姐妹,一個人都沒有出現。甚至於,連下人都沒有出現半個。她孤苦的躺在牀上,忍受着那種整個人都像是被剝了皮的疼痛。成煙羅咬着牙,疼痛一波波的襲來,她一點點的受着。她不能哭,不能叫,只能忍,忍受無邊的寂寞與痛。“我成煙羅發誓,自此之後,世間唯我一人,再無親人,再無友朋,再不信這世間有真情。”成煙羅疼的都有些迷糊,可還是用盡了所有的力氣想要咒罵這一切。恍惚之中,她仿若看到了一個鳳凰的虛影。那是一隻五彩的鳳凰,就這麼在她的屋中盤旋不去。那隻鳳凰仿若也很疼痛,它的身上升騰着血紅色的火苗,火苗似乎要將她燃燒殆盡。成煙羅伸出手,她想要抓住那隻鳳凰。可是,她再怎麼努力,也是抓不住的。鳳凰悲鳴一聲,想要展翅飛走。成煙羅一狠心咬破舌尖,吐出一口血來。這口血正好吐在了鳳凰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