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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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政府宣傳過再多次,還是有人謠傳土豆玉米有劇毒,在糟蹋他們的土地。無論交通狀況有多少人管着,總是有人用牛車馬車甚至是轎子堵住要道,再打滾耍賴着逃避罰款。更不用說城裏種種迷信的現象,以及女子們在家裏悄悄裹着的腳。這不是他一朝一夕能夠改變的。理智再怎麼理解這些古代人,心裏也總歸會有些煩躁和不爽。他柳恣是人,也是有脾氣和性子的人。沒有接受過教育的百姓,就和把什麼東西都往嘴裏塞的嬰兒一樣。你既不能怪罪他們,卻也不能放任自流,讓他們繼續幹出棄嬰猥褻幼童之類的種種噁心事情出來。辛棄疾站在他的身後,看着田壟上漫無邊際的碧青,突然開口道:“那你們的治國之道,是這些嗎?”“不,我們不用科技治國。”柳恣從頭至尾,都沒有把心裏的脾氣發到任何人的身上,只是口吻略有些冷淡:“我們會不斷的討論和總結科學的治國方式,再發展出對應的學說——社會、經濟、人口,都有自己的管理體系。”話音未落,那青年忽然上前兩步,對他行了一個屈膝禮。柳恣雖然聽說過宋朝的雅禮是單膝跪地,卻也被嚇得連着後退幾步:“使不得使不得使不得!!!”這要是被遠處的那幾個人誤以爲自己被求婚了,怎麼解釋都麻煩啊。辛棄疾單膝跪在他的面前,眼神清澈而認真。“柳元首,我可以拜你爲師麼?” 實習柳恣大腦當機了幾秒鐘。他柳恣,前江銀鎮鎮長,現臨國元首,泰山崩於面前而不變色,此刻只覺得腦子裏嗡了一聲。這輩子頭一次被人單膝跪地還這麼抬眸望着!!!再僵在這真的要被同事看見了!!!柳恣抬手拍了拍腦袋,把腦子裏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扔了出去,抬手抓住他的手肘想要拉他起來。辛棄疾既不賴在原地,也沒有立刻站起來,而是再次詢問道:“可以嗎?”柳恣心想現在的年輕人真的是越來越難搞了,只吩咐道:“跟我過來。”車子離開了農業園,一路往北行駛,回到了政府區。他帶着他刷指紋進了參政院,一路上樓找了間空辦公室,進門時隨手關上了門。辛棄疾非常自覺地坐在了對面,心想自己也真的是亂來。這皇帝半分架子沒有,他也開始習慣性的把他當做常人。可柳恣一嚴肅神色的時候,他還是會下意識地把自己放在庶民的地位上。“辛棄疾。”柳恣隨手把旁邊的白板拉過來,抬手拿了根油性筆,回頭看向他:“我不管你的出發點是怎樣的——但是首先你要明白一點。”“有的知識,你是可能根本無法接受的。”辛棄疾看向那白板,大概明白他在指什麼。有時候他自己照鏡子的時候,都會想人怎麼可能是猴子變的,人身上怎麼會有細胞,自己根本摸不到。“我不介意教你,也不介意教完之後你依舊選擇回到宋國。”柳恣看向他道:“可是,你自己未必能接受你想學的東西。”“柳先生,”辛棄疾試圖再次起身行禮,表示自己的誠懇:“我——”“別跪!”柳恣條件反射地往後退一步,雙手跟投降似的本能地舉了起來:“有話好好說別跪!雅禮也不行!”辛棄疾眨了眨眼,又很聽話的坐了回去。柳恣本身不喜歡玩養成遊戲,也並不是閒的發慌找個古代人來玩師生遊戲。他一直也在思考,該如何與這個時空的一切相處,又該怎樣發展他的國家。“我的辦公室缺個祕書,你過來幫忙,可以領對應的薪水——不過試用期只會給基本的底薪。”柳恣揉了揉眉頭道:“我辦公室的政治參考書你都可以看,在我有空的時候也可以問我。”辛棄疾怔了下,下意識道:“那先簽一年的合同?時間到了我回宋國?”柳恣睜開眼,不緊不慢道:“試用期能不能過都是個問題。”辛棄疾對這些詞都有所瞭解,發現自己能聽懂他的話時心裏甚至有踩中知識點的雀躍感。他原本就年輕,對新鮮的事物和未知領域都充滿了好奇心和求知慾。“柳先生,您爲什麼會說,我承受不起呢?”柳恣定定的看了他幾秒鐘,意味深長道:“你想知道嗎?”這句話甚至帶了幾分蠱惑的意味。柳恣在說出這話的時候,只感覺自己把那潘多拉的盒子給捧了出來,在試探他要不要打開。辛棄疾腦子裏還在迴盪着‘人是猴子變的’等種種邪說,他沉默了很長時間,才點了點頭。“那麼,我們來講第一個問題。”柳恣轉過身去,書寫起他們宋朝以前的朝代。這個時間點雖然沒有系統的歷史書,但是有龍牧和趙青玉幾個小傢伙組織學生們翻譯編輯古籍,已經整理出了大量系統的資料。他的字既不像楷書也不像行草,寫的恣意張揚,而筆鋒明晰。“夏商周,春秋戰國,兩漢魏晉還有唐宋。”他看向辛棄疾,腦子裏把繁雜的術語不斷的拆碎掰開:“你告訴我,儒學是什麼時候開始的?”辛棄疾沒想到他上來會討論宋國的東西。原本以爲,柳恣會講他們國家的歷史和政治,解釋爲什麼他們沒有皇帝。“春秋末期,孔子興起的。”孔子編錄《春秋》,修訂《六經》,賦予了儒學生命。“再然後,始皇帝焚書坑儒,漢朝罷黜百家、獨尊儒術,是這樣嗎?”柳恣頓了一下,只問道:“我問你,董仲舒說‘以《春秋》災異之變推陰陽所以錯行’,他認爲天人有所感應,皇權應有天授,辛棄疾,你是怎麼看的?”辛棄疾本能的想用儒學的那一套回應他,告訴他‘見乎蓍龜,動乎四體’,所有的回答卻卡在了嗓子眼裏。董仲舒的學說,說的是天事與人事交互感應,天子作惡不善,神靈就會降下責罰與災厄。相對應的,皇帝之所以能夠坐在這個位置上,都是上天抉擇的結果,是不能被質疑的。這也是辛棄疾從前深信不疑的事情。可是,哪怕他僅僅只學完了初一的地理,所有的認知都被顛覆了。柳恣見他沒有出聲,整個人僵在那裏,只掏出pad看了眼上面整理過的資料,溫和道:“‘災者,天之譴也,異者,天之威也’。這也是你們的說法吧。”“辛棄疾,地震和洪澇,到底是因爲什麼引起的?”那青年坐在桌子對面,喃喃道:“因爲地殼運動和降水量。”既不是因爲君王的罪惡和品行不端,也與神靈無關。辛棄疾他原本是不肯信這些道理的,偏偏那些知識既不是趙青玉塞給他的,也不是柳恣刻意引導他去看的。他在一個又一個深夜裏,看着pad裏地殼結構的分析視頻,看宇宙和地球的形狀,看那月球表面的坑窪。如何還能再吟詠蟾宮月桂,笑那嫦娥吳剛!那銀盤般的月亮,原來是一顆星球,還是如孤島般寂寥的星球!他所信仰的許多東西,在不斷的坍塌——而這也是自己內心總是想要逃離這裏的原因。“天人感應不可能存在,君權神授也不必說。”柳恣平淡道:“雖然你們歷代的皇帝都說自己生下來的時候都滿室異光,還有云蒸霞蔚在屋頂上頭——但是從生物和氣象學來看,也屬無稽之談。”他看了眼這青年茫然甚至有些手足無措的樣子,突然覺得自己有些殘忍。“而你們的儒學,在這幾百年來一變再變,你真的覺得,這就是正統嗎?”“請等一下。”辛棄疾看向他,語氣有些壓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