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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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他走出椒房殿的時候,心裏一片灰敗。他想,這是何必呢。既然她都恨得想要殺了他,繼續糾纏着又有什麼意思? 還不如從此相忘。他從來都不是個道學君子。看到美貌女子,偶爾也會動心。有人投懷送抱,也樂得順水推舟。他是個正常的男人,不可能對三妻四妾深惡痛絕。 他之所以不碰,只是因爲沈含章不喜歡。他很清楚自己要什麼,很清楚自己可以爲了什麼放棄什麼。他答應了沈含章,便從沒想到有一天,自己會食言。 劉碧君已不是的音容笑貌清晰着,清晰得讓他憎恨。劉碧君笨拙的覆上來的時候,他終於從醺然中清醒過來。她抖得厲害,眼睛裏淚水已經滾下來。蘇恆扶住她肩膀的時候,她閉了眼睛湊過來親他,“三郎,你醒着嗎?”原始的本能還在,要挑起來並不難。沒有沈含章,其他人都是一樣的。那個時候,蘇恆想。他回答:“我醒着。”作者有話要說:忽然便暴虐了十倍,宮中上下到處都在議論她的苛虐。於是蘇恆便知道,這一次自己是真的把沈含章放下了——禁城裏存活的人最是敏銳,他們對蘇恆的喜好怕比蘇恆自己還要清楚些。但凡蘇恆對沈含章還有一份牽念,他們也不敢這麼明目張膽的污衊她。蘇恆無所表示,這羣人便越來越肆無忌憚。蘇恆略覺得有些煩。當他想不聞不問時,沈含章卻無所不在。令他心煩意亂,食不甘味,夜不安寢,傷勢反反覆覆的發作。太后並不知他出行受了傷,只命劉碧君在身邊侍奉他。蘇恆明明是想跟她好好過日子的,卻每每看到她便越發煩亂。他身上的傷也不想讓多餘的人瞧見,便依舊將她送回去,只讓顧清揚從旁照料着。顧清揚儼然成了他的新寵,太后卻沒有干涉太多——事實上只要不是沈含章,蘇恆喜歡的她都不會苛待。也只偶爾提醒蘇恆:碧君是個好姑娘,別虧待了她。顧清揚的醫術還是好的。蘇恆的傷勢很快便痊癒了。他並不是個會被情傷絆住腳的。何況朝政繁忙,他很快便將沈含章拋在一旁。太后明着暗着幾次提點蘇恆,沈含章對韶兒不聞不問,是不是能讓劉碧君來撫養他。蘇恆這才警醒過來——沈含章是太子的生母,除非他當真想廢了她,不然便不能由着別人污衊她。蘇恆卻是從來都沒想過要廢掉沈含章。 在他心裏,就算已成怨偶,他百年之後,以皇后的身份與他合葬的人也只能是沈含章。沒有沈含章不行,有別人也不行。要讓那些唯恐天下不亂的人閉嘴,最好的法子,就是讓沈含章重新得寵。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蘇恆鬆了一口氣。他忽然間容光煥發,身邊人都以爲出了什麼喜事。也只有方生知道——蘇恆這是終於找到能跟沈含章和好的藉口了。 賞賜源源不斷的送進椒房殿裏去。蘇恆忐忑不安的等着沈含章的回應,哪怕不是示好,只有半分服軟也行。只要給他個臺階下。但是沈含章無所表示。蘇恆耐着性子等,卻先等到太醫院的回稟——沈含章有喜了。蘇恆回過神來的時候,就已經站在了椒房殿外。他跑得急,連冠也沒有帶,身後只氣喘吁吁跟了個小太監。椒房殿這邊還不知御駕到了,幾個灑掃的小宮女正拄着掃帚聊天。蘇恆略整肅了一番衣飾,纔要進去,便聽兩個小宮女道,“……劉美人便不說了,那個顧美人可是陛下南行帶回來的,正是十七八的年紀,最惹人憐惜的時候。陛下寵了她們兩個月了,才記起娘娘來,只怕……”蘇恆腦子裏便有些空白。——可貞已經知道了。他在殿外立了很久,最後還是讓紅葉撞見了,才抬步進殿。也許還不知道,蘇恆想,不要緊。不要緊。寢殿內一地花影,陽光靜靜的浮在空氣裏,一點雜聲也無。沈含章歪在榻上,正在午睡。漆黑的頭髮繚在白淨的脖頸上,氳了日光,薄汗微醺。她身上半搭了條毯子,一旁笸籮裏放着針線,是繡了一半的荷包。蘇恆略鬆了口氣,在她身旁坐下。半晌,方探了探她的手指。她指尖玉石般涼,蘇恆便捧住了,爲她暖手。她被擾了夢,不安穩的嗯了一聲。蘇恆立刻便鬆開手,屏住了呼吸。看她又漸漸的睡沉了,纔敢伸手撩一撩她的鬢髮,湊過去小心的親吻。“別人碰過的,我不要。” 蘇恆打了個瞌睡,恍惚間彷彿又聽到沈含章脆生生的聲音。他驚醒過來時,一炷安神香還沒燒完。沈含章還在睡着,睡顏靜美,想夢中並無他的身影。蘇恆把她抱起來,安置在牀上。紅葉進來的時候,蘇恆正在給沈含章拭汗。眸中柔光滿溢,還是當年專注凝望的模樣。她想起這兩月來宮裏沸沸揚揚的傳言,還是覺得不信。“可要叫醒娘娘?”紅葉低聲問道。蘇恆搖了搖頭。片刻後,又道:“那些雜七雜八的流言,不要往可貞這裏傳。”紅葉應了。蘇恒指端描摹着沈含章的眉眼,流連在她的嘴脣上,沉默了很久。 最後還是說:“朕來過的事,暫不要告訴可貞。劉碧君懷孕了。 太后酬神告佛,長樂宮裏鬧得都快要翻了天。劉碧君紅着臉把這消息告訴蘇恆,偷眼去瞧蘇恆,不但沒從他臉上看到半分喜悅,反被他的臉色嚇了一跳。她瞬間便明白了他的心思。淚水霎時盈滿,只咬了牙不肯落下來。“若陛下怕皇后娘娘生氣,便將臣妾貶謫出宮吧。臣妾願意隱姓埋名一輩子,不會對這個孩子吐露半句往事。只求表哥留下他……”蘇恆心中煩亂,只揮了揮手,說,“你下去。”淚水奪眶而出。劉碧君沒有分辨一句,便轉身離去。她衝到椒房殿外跪求,想見沈含章一面。椒房殿裏多的是太后那邊的親信,誰敢讓她受了委屈?沈含章那邊還沒得到消息,蘇恆和太后便雙雙知道了。蘇恆趕去的時候,劉碧君還跪着。他把劉碧君拉起來,強忍着怒火,問道,“你來做什麼?”劉碧君道:“臣妾只是想見皇后娘娘一面,問一問她這些年都在做什麼,”她頭一次哭得這麼悽慘,涕泣滿面,眼睛都已經腫起來,“表哥爲朝政、邊患憂心時她在哪裏,表哥受了傷、生了病時她在哪裏……她對錶哥不聞不問,分明已沒有半分真心,憑什麼還要霸着表哥。”蘇恆正被她戳在痛處。她不依不饒,蘇恆只想讓她閉嘴,下意識便一巴掌扇過去,“輪不到你來評斷!”太后那邊離得遠,是嬤嬤們先趕過來,噤若寒蟬的把劉碧君拖走。蘇恆立在殿前,盛夏過午,暴曬之後便滾墨似的聚起了烏雲。他在傾盆暴雨裏等着沈含章,想求她一句原諒。但直到最後,沈含章也只差人送來一隻絞斷的荷包。正是數日前她手上繡的那一隻。四 劉碧君依舊照料着蘇恆身邊的事,卻不再見他。每日閒下來,只陪着太后在佛堂裏禮佛誦經。反而是沈含章,越來越跋扈,越來越可厭。蘇恆放任流言傳到他這裏,無動於衷。他心裏已經想得明白,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他和沈含章之間總會有個結果。或者他先厭倦,或者沈含章先想通。在此之前便維持原狀。沈含章依舊當她的皇后,太子的生母。他的陵寢會一直留着她的位子。生不能同衾,死則同穴,也不失爲一個結果。 衛秀又往椒房殿裏送東西。 蘇恆不是個大方的,命人截下來,悉數砸爛了。 最後只剩下一堆字畫、縑帛,太監不知如何處置,便將東西送到蘇恆手裏。蘇恆才發現,多的是些孩童時的塗鴉。他一件件翻檢着,上寫的不過是些“替你抄了十頁字,下回不要再惹先生生氣了”,“劉婆婆家梅花包子香甜,記得去嚐嚐,給我帶一籠回來”,“荷包一枚,梅蘭竹菊絡子各一條,謹祝壽辰。不許再翻我屋子”一些日常瑣語。越往後,那字跡越整齊漂亮起來。最後一張寫的是“使君有婦,羅敷有夫。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是沈含章的字跡。蘇恆將那些東西一件件燒掉。他想,玩得不過是真假虛實的把戲。衛秀將死之人,也還不忘禍害可貞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