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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託着聖旨的太監踩了貓尾巴,被跳起來亂撓一番。敲開晴雪閣的門並不容易。幸而一羣人持着蘇恆的聖旨直闖,沈含章不能當真相攔。太監將面色蒼白,面上說不出是絕望還是憤怒。太監略覺得有些不妙,忙要將已平靜下來,且對他道:“請稍待片刻,容我更衣。”太監記着蘇恆的話,沈含章若肯出去見他,便不可把進了內室,更衣,梳妝,推開拱月窗,靜靜望着窗前海棠。已是孟夏,粉雪早謝,海棠果綴了滿枝。她折了兩枚泛紅的海棠果,簪在鬢上。對着鏡子,又在脣上細細的塗抹胭脂。待打扮好了,只一用力,便將匕首推進了胸口。因是蘇恆的壽辰,外間歡鬧得厲害。笙歌引舞,觥籌交錯。蘇恆只忐忑的等着晴雪閣裏傳回消息。外間陽光明耀,微微有些晃眼。一時蘇恆竟覺恍惚,那光塵氤氳,宛若夢境。他依稀看到沈含章盛裝走進來,烏鬢如雲,眉目清雋,脣若塗丹。他不覺起身,伸了手去迎她。笙歌驟停,後院嚎哭聲穿了進來。蘇恆猛的清醒過來,便聽有人撲進來哭道:“求陛下去見見小姐,她不行了。”蘇恆一個趔趄。沈君正早衝去了後院。太監終於連爬帶滾的來回稟,蘇恆只聽他說,“娘娘看完不可能自盡,她怎麼可能自盡?她已換好了衣服,想是正在裝扮,他該在這裏等着她。圕馫闁苐縱然她不肯做他的皇后,可也狠心不做韶兒的太后?他已經一退再退,她不可能狠心至此。但是無論他再如何的嘶喊,也已曲終人散。沒有人陪着他歡鬧。韶兒去了,婉清去了,平陽去了……天色一點點暗下去,人也越來越少。最終只剩他一個人茫然的立在空蕩蕩的庭院裏。暮靄沉盡,他遠遠的望見有人爬上了屋頂,緩緩的揮動起招魂幡。彷彿有刀子剜進心口裏,他用力的捂緊了,腳步踉蹌的往晴雪閣去。他排開一層層的人,終於遠遠的望見沈含章的身形。他想要上前扯開蓋在她身上的白布,他想要證明那個人不是沈含章。他像瘋了一樣撲過去,卻被沈君正攔住了。“已經夠了,陛下便讓舍妹安歇吧。”蘇恆想要開口說話,卻咳出血來,血珠浸入白布,點點泛紅。他倒在了她的靈牀前。八蘇恆病重。蘇韶與婉清守在他的身旁侍疾。他斷斷續續的咳着血,醒着的時候少。等他病情穩定下來,沈君正遵照沈含章的遺願,正將她的靈柩運回邯鄲。蘇恆得到消息,命人連夜追回。就算沈含章已經被廢,並無名分,她也是蘇韶的生母。蘇恆不信蘇韶會不給她追封。她自然要葬入皇陵——要與他合葬的。蘇恆對蘇韶發了脾氣,蘇韶只沉默的聽着,並不做辯解。蘇恆最終將沈含章的靈柩追回,停在椒房殿裏。而後將所有人都趕走,一個人倚着棺木坐下來。他以爲自己有無數的話想跟沈含章說,結果卻一句也說不出。到最後也只是發瘋般把棺槨層層撬開。——裏面果然只有衣冠。蘇恒大笑,他就知道,沈含章怎麼可能真的丟下他死了。他想將衣冠拖出來丟掉,拉動的時候,卻見衣服裏滾出一隻玉瓶。他臉上的笑容驟然間凝固,一時只是盯着那隻玉瓶。最後他伸手將那瓶子握住了,貼在胸口。——沈含章連骨殖也沒有留給她。他其實聽人稟過的,沈含章死去的當夜,晴雪閣裏便起了大火。蘇恆一病不起。他曾對太后說過,她殺沈含章,其實是在要他的命。太后到如今才真的信了。卻只能日夜對着他哭,悔不當初。平陽進宮來探望,看了他半日,才嘆一口氣:“可貞到最後,也只牽掛韶兒和婉清兩個孩子。如今你丟了個爛攤子給韶兒,楚平、吳世琛這些人精,哪個是他一個半大孩子應付得了的。他死了孃親,已哀毀過禮。你再有什麼萬一……見可貞時,你要怎麼對她說?”蘇恆道:“我只怕她不等我。阿姊,若我去晚了,該怎麼尋她。她必然不等我……”她不肯把命給他,她不肯與他合葬,她甚至不許他死。怎麼會有這麼狠心的女人。蘇恆握緊了手裏的玉瓶。他還是隻能安頓好了韶兒和婉清,才能去見她。蘇恆的生日,便也是沈含章的忌日。他依舊是過去的姿態,並不把喜怒流露出來。然而所有人都清楚,他這一次是真的哀毀過度了。不過才一年光景,已尋不見幾根黑髮。眼瞳沉沉,裏面沒有半分生機。夜裏,宮中爲他舉宴,他一個人在椒房殿裏,燃了一隻白燭,將門窗悉數打開,將沈含章平素裏穿的衣服掛起來。風吹過戶,衣服與燭影微微晃動起來,彷彿有人一般。他恍恍惚惚的入夢。這一次終於夢見了沈含章。她坐在窗前,折一枝海棠把玩着,回頭對他莞爾微笑。蘇恆探手撫摸她的臉頰,她似乎已不認得他,訝異的避開了。蘇恆很怕嚇到她,卻控制不住想要將她抱在懷裏。再伸出手時,她卻不知看到了什麼,將海棠隨手丟開,跑了出去。蘇恆忙起身去追。他追着她,跑出椒房殿,跑出皇城,漸漸的景色稀疏,濃霧瀰漫,有汩汩的河水流動聲響起來。蘇恆幾乎抓到了她的衣袖,然而只是一個錯神,她便不見了。蘇恆恍然望見自己面前有個人影,卻知道那不是她。他抓住那人的衣襟,憤怒不能遏制,“還給我,還給我!”“‘還’是不可能了,你若真捨得,便跟着進來吧。”蘇恆探手便要推,那人一把扯住他,“一旦進去,除非超脫苦難,便再不能出來。一旦超脫苦難,便將再入輪迴。你可想好了?”蘇恆只一推,便跟着闖了進去。——沈含章死去一年後,蘇恆的壽辰。椒房殿大火,蘇恆崩,灰飛煙滅,屍骨不存。-蘇恆再睜開眼時,長巷高牆,光影如割。沈含章正盈盈裏在道上,迎他還朝。 作者有話要說:……感覺寫的好草率- -|||碼這麼多字就爲了這一場戲,真寫出來了,感覺……居然是搞笑順便,大家情人節有啥打算?咱開新坑吧?73 59章(下)殿內靜默無聲。只燭火跳躍,幃帳無風而動。那細紗鋪展開來,就像是一層薄霧,令景物氤氳。我等着蘇恆說話。然而他醞釀了很久,也只問我:“可貞,你爲何總是覺得,朕會虧待了韶兒?”我心中苦笑,“陛下自然知道緣由。”蘇恆閉了眼睛,像是怕對我露出他心裏真正的想法。語氣平靜得令人憤恨,“因爲你看了詔書,認定朕最後廢了太子。”我說:“是。”片刻後明白過來,“陛下莫不是想告訴臣妾,廢太子只是陛下一紙戲言?”蘇恆這才凝眸望我,帶了些試探,“若朕說是呢?”——原來我一輩子的悲苦,在他看來不過一句“戲言”便可推脫乾淨。我多麼想像個潑婦般把屋子裏所有的東西都摔到他的臉上去,然而心中乾冷灰敗,竟泛不起半層漣漪,“那麼想必廢后詔,也只是陛下一時玩笑了。”蘇恆面上血色立時褪盡了,猝不及防的起身將我圈住了,才道:“不是,可貞。朕不是那個意思。朕並沒有廢掉韶兒,那詔書是假的。朕想給你看的是禪位詔。那時韶兒已登基了——你不當皇后,朕便也不當皇帝了。朕想着,若這麼做,許你就能原諒朕……”我說:“臣妾惶恐。”他抱得緊,我掙脫不開。想來他病了也是騙人的,人病了哪裏會有這樣的力氣。然而這般擺弄我,究竟能給他帶來怎樣的樂趣。我說:“陛下已說明白了,放開臣妾吧。”“你沒有明白。”他閉了眼睛,抱得越發的緊。幾乎要將人揉碎了。胸口貼合,他低沉的心跳在鼓動間傳遞過來。耳鬢廝磨間,他在我耳畔低聲道,“朕該把心剖給你看,可貞。”我說:“臣妾真的明白了。”——蘇恆想給我看的,也許真的是禪位詔書,然而廢太子詔書必然也是有的。他將兩樣都呈到我跟前,無非是想告訴我,他可以讓韶兒富貴到極點,也可以揮手將他抹去,端看我識不識抬舉。以皇位爲籌,他也確實給盡了我臉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