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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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崔珏入得來門,他身上帶着一股散不去的藥味,和着外面的冷風,完全蓋住他幾年前愛用的冷香。鐵子喊了聲“爹”,隨後收起書籍離去。崔珏坐下來,神色間有些驚喜:“以雲,外頭下雪了。”白以雲聽罷露出嚮往,最後半年她總是臥牀,還沒好好在外頭走走呢,崔珏便仔細給她披上披風,他抱起她,說:“走,我們一起去看雪。”南越之地常年暖和,甚少有雪,即使有,也是夾着雨珠冰粒,與洛陽苑城之地的鵝毛大雪是比不得的。但今年的雪難得沒夾着雨,落在天地間,素白一片。以雲窩在崔珏懷裏,忍過一陣疼痛後,她輕喘口氣,說:“崔珏,我要走了。”崔珏輕撫她的頭髮,說:“你要去哪裏,我就陪你去哪裏。”以雲搖搖頭:“但是你不能來找我。”崔珏哄她似的應了聲:“好。”以雲知道崔珏沒聽到耳裏,她強忍着心痛,說:“我走了後,你不準跟着我,你要是和我一起走,那我就沒辦法等你,下輩子,下下輩子,我們都不會見面。”崔珏無法淡定了。他用力收緊懷抱,雪花落在他蒼白的臉頰上,和着他眼角一滴突然滾落的淚珠,從他下頜滑下來。以雲接過那滴淚珠,燙得她指頭一縮。只聽崔珏說:“以雲,你想留我一個人在世間品嚐孤獨嗎。”以雲聲音哽咽:“難不成你要拋下我們的鐵子?我最喜歡你真君子的模樣,你是堂堂正正,怎麼能看不開生死有命……”崔珏心中一陣絞痛,他眼眶通紅,死死咬住嘴脣,好一會兒才說:“你不能拋下我,你不能這麼對我。”以雲靠在他懷裏,任雪花飄落在兩人髮梢,她死死攥着崔珏的手:“信我這次好不好,我們會再見面的。”崔珏眼睫一抖,一枚雪花沾在上面,許久沒有融化。以雲繼續勸:“求求你,忍住這種悲痛,我們纔能有下一段造化,不然,只會永生永世再見不得面。”崔珏深深吸了口冰冷的空氣。良久,他嘴脣顫抖:“好,只是,你別再這麼說了。”以雲也知道他被她的話刺痛,淚水如泉湧沾溼他胸前的衣襟,她握住他冰冷的手,低聲說:“你發誓。”崔珏瞳仁震動。以雲催他:“你要是不發誓,那就由我發誓了。”崔珏忍住悲慟,他回握以雲的手,說:“我曾說過不會讓你發誓。”有什麼代價,他來扛就是,可爲什麼,最終還是讓他失去她?崔珏心已經絞痛到麻木,曾經信誓旦旦說自己不會先去黃泉,因爲他怕以雲傷心難過,如今才知道,以雲先走一步,他的心根本沒有那麼強大。只是因爲所愛之人在,他才變得強大。可現在她要走了,要讓他獨自在世間品嚐苦痛,甚至不惜以來世威脅。以雲留了短暫的時間給崔珏消化悲痛,然而她終究還是開口,她念一句,他便念一句。“我發誓。”她聲音虛弱,泯滅在冬雪中。“……我發誓。”崔珏的聲音很乾啞。“我崔珏,不會自戕。”以雲說。“我……崔珏,不會自戕。”崔珏一字一頓。十個字,每個字都在泣血。過了片刻,崔珏嘴角落下一滴鮮紅的血液,他咬破自己的舌頭,試圖身體的痛意掩蓋住心中的滔天疼痛。以雲又何嘗不知?她使出最後的力氣,緊緊抓着他的手,看他眉若遠山,面冠如玉,如此琅琅君子,臉上卻帶着心如死灰的悲慼。對不起,崔珏。她也不想的。對不起。白以雲盯着崔珏的眼神,慢慢變得空洞。在大魏從容瑞年號換成康成年號的第三年,成都王篡位的祕事已不再爲人津津樂道,“失蹤”六年的崔珏回來的事,剎那引起洛陽上下瘋狂的討論。那一日,崔珏穿着白色麻衣走進洛陽城。他身後一個面容和他肖似的小男孩亦着此裝,小孩一邊走一邊哭,崔珏則面容沉靜。他手上捧着一個金絲楠木的盒子,一開始無人知道那是什麼,但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很快,崔珏亡妻白氏的名號傳遍洛陽。崔珏的父親恨不得把他打死,可崔珏卻只跪在祠堂裏,臉上帶着解脫的笑意。他要是被父親打死,不是自戕,不違他的諾言。可最終,母親出來攔住父親,堵住他解脫的道路。崔家爲此事鬧騰了一個月。在崔珏不怕死的要求下,崔既明入族譜,成他崔氏的嫡長子,可崔珏仍有些渾渾噩噩,他經常看着某個地方,眼神飄忽離去,陷入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