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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從豁口處出來沒有朗照,而是緊貼旁的山巒徐徐爬行,安居鎮的陽光是能讀懂四季的語言的。春天噴薄而出,連帶着林中的樹木也蔥綠,生機勃勃。夏天很勤快,總在鎮上的人醒來前就等在了山後,一個噴嚏一個哈欠就能把它喚出來,山也換了顏色,墨綠、深綠中摻雜着幾點嫩綠。秋天很清醒,從立秋開始,風裏的涼氣裹着金黃色的陽光掠過山頭,撫過玉米蔬菜的臉頰全身便着上了風的顏色。冬日的太陽總磨磨蹭蹭,各戶人家開門關門的咯吱聲像二胡一樣盪在安居鎮上空,他纔會拿着陳釀慢悠悠從山後踱出來,邁開的步子裏帶着雪花稀稀拉拉,所以孩子們大人們都是期待的。
各戶人家的客廳裏都擺着火爐,燒柴燒煤球,煙囪從窗戶伸到門外,末端還罩個穿孔的塑料瓶,冬天的風吹得又急又猛,避免濃煙被風攪得從煙囪倒退回去。藍紫色的炊煙貼着安居鎮後面的山峯繞行了幾周,表現出依依不捨的樣子後眷眷離去,轉眼間再過十一天就是小年,在這個重要的日子裏,凌穹跑了六個山頭才找到凌樓。
她一路喫了太多炊煙,所以邊跑邊咳嗽,那煙的氣息帶有好聞的樹木香氣,咳嗽完又忍不住吸溜了一大口,儲藏在鼻孔,直到憋不住了才吐出。說好讓凌樓去鎮上的超市再買幾箱啤酒,啤酒還擱在牆角沒有搬進屋,凌穹一轉眼卻不見了哥哥,當蕭望氣喘吁吁找到她時,她正在竈間幫幾隻大蝦蛻皮。
俗語曰三個女人一臺戲,此刻在竈間忙碌的四個女人,能唱出一場前無古人的戲,且不說後無來者,因爲要是戲唱得好,自然後來者模仿的居多,超越的也會有。
「凌穹——」一路和鞭炮聲較勁喊過來,蕭望的嗓子漸漸失了音色,喊到一定高度就劇烈咳嗽,眼淚嚥進了喉嚨好幾滴。
「章醫生,看到凌穹沒?」章醫生方臉,戴方形黑框眼鏡,就讓他的臉顯得更方。章醫生很瘦,但瘦得不均勻,腰是水桶腰,腿像秋天的麥稈,綜合起來看像塊四四方方的木頭堆在一根瘦弱的竹竿上。章醫生一年四季都穿很粗很寬很闊的滌綸面料長褲,以示他上半身和下半身的相配。
章醫生微笑了一下,露出兩排潔白而整齊的牙齒,「是蕭望啊?這麼早就放學啦?噢,你們昨天就放寒假了哦!」章醫生和人說話前習慣先微笑,然後再問候一聲,接下來才切入正題,惹得蕭望頭髮絲全豎了起來,「凌穹啊!沒看見。」蕭望又跑了好幾個地方,還是沒有凌穹的蹤跡,小頭爸爸方建中拄着柺杖走過來,邊走邊吹着口哨,他吹口哨沒有聲音,因他纔開始學,撅起的嘴配上下垂的目光顯得委屈巴巴。
「小頭爸爸,看到凌穹沒?」方建中聞聲停下腳步,費力轉過頭來看了一眼蕭望,他說凌穹不是在幫你爸給車上貼花嗎?怎麼——
一句話還沒說完,蕭望已經跑出很遠,「不聽就別問,沒禮貌——」他看着蕭望的背影氣力太高說出了花腔,花腔蹦出急忙收住了聲音,以手掩嘴輕輕咳嗽兩聲後轉身走完還剩下的兩步臺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