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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敬重凌未風,他甚至暗中曾爲凌未風劉鬱芳二人禱告。他並不是不愛劉鬱芳,他的愛是比以前更深了。可是,這已經不是想“佔有”的愛,而是摯望所愛的人得到幸福的那種無私之愛。
他離開了桂仲明,惘惘然地去敲劉鬱芳的房門,劉鬱芳開門見他,顫聲問道:“怎麼樣?有了凌未風的消息了?”這些天來,劉鬱芳總是把自己關在斗室之內,任何人都知道她忍受着痛苦的煎熬,可是,卻沒有誰能夠慰解她。韓志邦看着她蒼白的臉容,默默地伸出了他的手,劉鬱芳低聲說道:“計算日程,傅青主他們就快要回來了……”韓志邦道:“劉大姐,我不懂得說話,但我若一知道凌大俠的消息,我向你發誓,我要把他帶回你的身邊。”劉鬱芳伸出手來,讓他握了一會兒,終於說道:“志邦,你永遠是患難中的好朋友!”
這時侯,凌未風也正想念着劉鬱芳,他也結識了一班新的患難中的朋友。他被關在西藏拉薩的布達拉寺迷宮。布達拉寺本來是達賴喇嘛駐錫之地,現在卻變成了允禵的侵藏軍總部。允禵爲了奉行康熙的懷柔政策,除了另立新的達賴之外,其餘寺中的喇嘛,仍然留着。但清軍的武士已遍佈寺內。寺中的迷宮道路曲曲折折,允禵到後又命巧匠增加門戶,變更道路,弄得十分複雜。迷宮中重門疊戶,全是清軍的特選武士守衛。凌未風就關在迷宮中心的密室裏。
凌未風在那裏激起了極大的波瀾,一個很難令人相信的奇事發生了。他雖然拇指被割,面有刀疤,但就是這樣醜陋的人,全身卻似充滿了一種特殊的魅力。看守他的衛士們,都被他這種奇異的魅力所吸引着。凌未風的英雄故事,本來像傳奇一樣,久久以來,就深印在他們的腦海裏。如今凌未風竟然和他們呼吸相聞,朝夕與共,這自然引起了一場轟動。他們起初還只是懷着好奇的心理,去接近凌未風,漸漸就被他英雄的氣質、英雄的談吐所“迷”着了。尤其一些年輕的衛士們,更是從心底裏尊敬他。
在年輕的衛士中,有兩個人特別接近凌未風,一個叫做周青,一個叫做馬方。周青是世襲武士,他的祖父還是順治初入關時,攝政王多爾袞所網羅的武士之一,後來因爲替攝政王幹了一件祕密差事,事成後被攝政王毒死滅口。馬方則是回人,浪蕩江湖,無以爲生,鐵扇幫的幫主尚雲亭,在回疆遇見他,把他薦給了楚昭南。
凌未風在別的衛士口中,探出了周青祖父的死事,也探出了馬方的來歷。不消多久,便和兩人成了心腹之交。有一晚輪到周青守衛,凌未風和他談起江湖好漢的行徑,周青聽得津津有味。凌未風有意無意地提起了周青的祖父,忽然說道:“武林中以道義爲先,爲朋友寧願兩肋插刀,自己人絕不會互相殘殺。給皇帝老兒當差,雖然有功名利祿,卻是朝夕都得提心吊膽,既怕皇帝誅戮,又怕同伴陷害。有血性的男子也真難長做下去。像令祖那樣英雄,到頭來還不免橫死。”周青對祖父的事,隱隱有所知聞,聽凌未風那麼一說,跳了起來,忙問道:“你怎麼知道的?你的消息可真?”凌未風依直說了。周青流淚道:“我祖父的事,我也曾影影綽綽有所風聞,只是我自小就是衛士,一向都以爲效忠皇上,是做‘奴才’者天經地義之事,你來了,令我茅塞頓開,原來在江湖上,人與人之間,是這樣赤誠相對的。”說完之後,火爆爆地就想幫助凌未風逃走,凌未風急忙勸止,叫他靜待時機。
又有一晚,是馬方當值。凌未風細談回人所受的苦難,又說起尚雲亭和人妖郝飛鳳是怎樣的爲江湖所不齒。馬方面紅耳赤,羞愧之念油然而生,自此也被凌未風收爲心腹。
楚昭南將凌未風關到迷宮的密室之後,時時來迫他要拳經劍訣,到知道拳經劍訣確實不在他的身上時,又要他重寫出來。凌未風的舌頭厲害極了,楚昭南每次來都給他罵得狗血淋頭,而且凌未風絕不胡罵,一件件一樁樁,都是楚昭南幹過的壞事。把他怎樣背叛師門,陷害師兄,暗殺同伴的事都抖了出來。聽得衛士們驚心動魄。楚昭南苦惱極了,既想逼他寫出拳經劍訣,又怕他的毒罵,到了後來,知道要迫他寫是很難的了,漸漸就起了殺機。
可是當楚昭南正要下殺手的時候,有一小隊人馬,已橫過草原,穿入西藏,偷進拉薩,伺機援救凌未風了。
在桂仲明和易蘭珠學成劍法後的第七天,冒浣蓮和傅青主回來了。說出凌未風尚在人間的消息,大家都非常高興。但聽說凌未風被關在布達拉宮,周圍有允禵的重兵防守,大家又都忐忑不安,只恐比當初大劫天牢還要困難。易蘭珠道:“無論怎樣危難,我們都要去救的了。”哈薩克的青年酋長呼克濟道:“這個當然,凌大俠是我們一族的恩人,爲了他,我們赴湯蹈火,都不敢推辭。只是也得盤算一條比較穩妥的計策,只幾個人去,恐怕無濟於事。”傅青主拈鬚笑道:“那麼就煩你選三百通曉技擊的死士,隨我們一道去。”劉鬱芳道:“人多易於發覺,我們怎衝得過藏邊的大軍封鎖?”傅青主道:“若在十天之內,趕到藏邊,也許還有辦法通過。遲了我就不敢擔保了。”衆人忙問緣故,傅青主笑道:“山人料到今日之事,早已做了一番手腳了。”原來當日傅青主在御營之中,被康熙叫去,替一個貝子試醫治凍瘡,一試便好。康熙十分高興,請他傳下藥方。傅青主十分“賣力”,不但寫下藥方,還採集草藥,研成數百包藥粉,留給邊境的戍卒,醫治凍瘡的藥方並不假,可是研成的藥粉之中,傅青主卻加多了一種厲害的草藥,擦後初時並無異狀,而且患者還頗覺舒服,可是過了幾天之後,凍瘡卻會復發,而且比原來的還厲害十分。傅青主算了日期,估計在十天之內趕到藏邊,就正是那班戍卒凍瘡大發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