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羽生提示您:看後求收藏(貓撲小說www.mpzw.tw),接着再看更方便。
李思永和武瓊瑤喬裝成清軍武士,果然騙過了封鎖邊境的前哨戍卒,馬不停蹄,趕到拉薩。兩人商量怎樣去找傅青主等人,武瓊瑤道:“我的爸爸和西北天地會淵源很深,我也知道他們會中的切口和暗號。四年前我們父女和天地會的大頭目楊一維、華紫山等來到回疆,有一部分天地會的會友散入西藏,料想拉薩城中,也有他們的分舵。拉薩地方不大,我們多在酒樓菜館穿插,也許可碰見他們。就是碰不着,我們也可留下暗號,叫他們來找我們。”
這日,兩人到拉薩最大的一家酒館喝酒,時交正午,客人甚多,兩人找得一張雅座,要了一壺竹葉青,細斟淺酌。武瓊瑤一時興起,對李思永道:“我和你比賽喝酒如何?”李思永酒量甚豪,笑道:“有事在身,你喝醉瞭如何是好?”武瓊瑤嘴巴一呶,輕聲說道:“怎見得一定是我喝醉?”李思永一聽,料得她是想炫耀內功,也輕聲說道:“這裏耳目衆多,你可不要胡亂賣弄。”
武瓊瑤道:“你放心,我保管不會給人瞧破就是了!”李思永見過武瓊瑤精妙的劍術,也想知道她的內功造詣如何,見她高興,便道:“那麼咱們就平賭吧。”武瓊瑤道:“賭什麼呢?”李思永道:“誰輸了,就得答應聽對方的一句話。”武瓊瑤道:“好,依你!”
兩人一杯一杯地豪飲起來,飲了一會,不知不覺就喝光了三壺竹葉青,李思永漸漸不勝酒力,看武瓊瑤時,只見她頭上隱冒熱氣,汗如雨下,知道她正用上乘內功把酒迫發出來。塞外苦寒,西北牧人經常飲酒解寒,酒量要比中原的酒客大得多。這時酒樓正有不少人在豪飲,因此李思永也就不以爲意,但武瓊瑤是女扮男裝,只恐她飲得太多,露出女兒體態,反正自己也已有了八成酒意,便低聲說道:“好,我認輸了!”武瓊瑤心花怒放,眼波流轉,笑道:“那麼咱們結賬回去吧。你得聽我的一句話了!”李思永正想把酒保喚來,忽見隔座一人,眼灼灼地看着他們,暗道“不好!”急忙結賬下樓,走到街上,偷偷回顧,只見那人也跟在後面。李思永悄聲對武瓊瑤說了。武瓊瑤道:“好,給他點苦頭喫喫!”李思永道:“不行,此人非友即敵,不能胡亂動手!”走入一條僻靜的小巷,一輛牛車迎面而來,街道狹窄,兩人側身閃避,剛剛讓過牛車,那人已到了背後,佯作躲閃牛車,忽然身子向前一撲,朝李思永背後壓來,李思永暗運內力雙臂向後一張,想把那人迫退,哪料來人膝蓋一頂,李思永腿變痠軟,幾乎跌倒。武瓊瑤反手一點,那人咕咚一聲,倒在地上,一個鯉魚打挺,又翻了起來,武瓊瑤正想喝問,那人忽然說道:“你們可認得凌未風麼?”
李思永道:“你是誰?”那人焦急之狀,形於辭色,又追問道:“你不必管我是誰,我只問你,你可是凌未風的朋友?”武瓊瑤道:“是又怎樣?”那人道:“凌未風危在旦夕,你們若是來救他的,可得趕快!”李思永道:“你如何知道?”那人笑道:“我就是看管他的人,將來行刑時,也許還要我做劊子手呢!我可真不願親手殺他!”李思永面色倏變,道:“你這話可真?”那人道:“我爲什麼要騙你?”李思永道:“那麼你趕快回去見凌大俠,今晚亥時,咱們在西禪山相見。”
那人乃是允禵新收的回族武士馬方,他和周青成了凌未風的心腹之後,無時不想救他。可是人少力弱,毫無辦法。凌未風時常和他們作長夜之談,因此凌未風的朋友,他們也耳熟能詳。馬方久在江湖行走,閱歷甚多,這日在酒樓上見到李思永和武瓊瑤豪歡,暗暗稱奇,李武二人,相貌文弱,分明是中原來的,但酒量卻不在他們之下,這便引起了馬方的注意。再仔細看時,那白面書生的相貌,甚似凌未風描繪的李思永,試一探問,果然不錯。
馬方去後,武瓊瑤道:“你何不約他在寓所相見?”李思永道:“此人的話,不可不信,卻也不可全信。”兩人邊走邊談,武瓊瑤忽握着李思永的手,微笑說道:“李公子,你剛纔賭酒輸了,可要依我一件事了!”李思永道:“依你,你說!”武瓊瑤低鬢一笑,說道:“你愛回疆的草原嗎?”李思永道:“不到回疆,不知中國之大,無際草原,極目難盡,令人胸懷開闊,我喜歡極了!”武瓊瑤捏了李思永手心一下,悄聲說道:“那麼我要你終生住在草原,永遠陪着我,行麼?”李思永心魂動盪,喜上眉梢,低聲說道:“我正是求之不得!”原來李思永二十年戎馬,久作一軍主帥,甚少想到兒女私情,和武瓊瑤結識之後,雖然兩心愛慕,但總不敢把愛意表露出來。兩人同行半月,武瓊瑤早已期待他說出愛字。不料在這方面,李思永比女孩子還要害羞,因此今日武瓊瑤藉着酒意,道出心事。兩人在幽靜的長街倚偎而行,李思永只覺蘭麝幽香,中人慾醉,千言萬語都不知從何說起了。兩人手挽手行了一會,武瓊瑤抿嘴笑道:“到了,你還盡往前走作甚?”李思永抬頭一望,寓所就在眼前,不覺啞笑。
兩人進入寓所,打開房門,忽聽得一個低沉的聲音問道:“你們現在纔來?”李思永一望,只見牀上坐着一個老人,正是他們日夕盼望的傅青主。武瓊瑤道:“傅伯伯,我爸爸問候你,你是怎樣摸來的啊?”傅青主道:“我們的人看到你們的暗記,我就一個人摸來了!”李思永急忙問道:“傅伯伯帶了多少人來?”傅青主嘆了口氣,說道:“人倒是帶來了不少,但布達拉宮防守森嚴,凌未風又不知關在何處,我們若是冒險夜襲,只恐未打進去,凌未風已給殺掉了。”李思永道:“如有內應,可能成功!”傅青主眼睛一亮,急忙問道:“你在清軍的武士中,可有熟人?”李思永道:“熟人倒沒有,但卻有人與我們接過頭。”當下把馬方的事說了。傅青主沉吟半晌,說道:“既然如此,不妨與他一見,但也得提防有詐。今晚我與幾個弟兄到西禪山接應你們。”大家約好時間暗號,傅青主先自去了。
傅青主這幾百人潛入拉薩之後,分居在各處,傅青主住在一個藏族的牧民家中,剛剛踏進寓所,劉鬱芳就迎了出來,面色沉暗,低聲說道:“韓志邦走了!”傅青主奇道:“他到哪裏去?有什麼書信留下嗎?”劉鬱芳道:“什麼都沒有。”傅青主皺起眉頭,想了一陣,說道:“韓志邦不是貪生怕死之輩,他這一走,想是另有原因。”劉鬱芳黯然無語,韓志邦這些天來,竭誠地慰解她,已經成爲她患難中最好的朋友了。她想起十多年來,對他的冷漠,不覺有些歉意,只恐他又像上次在雲崗那樣,一時發了傻勁,就不別而行。傅青主見她鬱郁不歡,急忙將李思永與清軍武士接過頭的消息告訴她,這才使她轉悲爲喜。
當晚亥時,李思永和武瓊瑤依時在西禪山相候,等了許久,還不見馬方的蹤跡,不覺大疑,將近子夜,風雪交加。武瓊瑤道:“不如回去吧!”李思永“嗯”了一聲。忽見一條黑影向山頂跑來,武瓊瑤練過梅花針,眼力極好,說道:“大哥,這人不是馬方!”李思永定晴看時,那人越跑越近,馬方是年過四旬的中年人,那人卻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小夥子,李思永道:“他只是孤身一人,你在旁監視,待我問他。”說話之間,那人已到跟前,把他們和馬方約定的暗號說了,忽然攤開手掌,說道:“這是凌大俠給你們的信。”李思永恐防有詐,暗用擒拿手法,三指扣住他的脈門,在手掌上一瞧,只見上面寫着:“來人是我好友,請與他細商劫獄之法。”正是凌未風的字跡。手指一鬆,來人笑嘻嘻地道:“我從未見過江湖的英雄豪傑,如今識了凌大俠,又識了你們,真是生平快事。你這手擒拿法很不錯,是哪一派的呀?啊!說了許多,我還未告訴你,我叫周青,和馬方是最好的朋友。”李思永見他天真可愛,甚爲驚奇:這樣毫無江湖經驗的青年人,居然也是清宮中得到信任的武士,令他大惑不解。他卻不知周青乃是世襲的武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