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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翠鳳略一遲疑,也跟着走了進去,雲蕾柔聲說道:“鳳姐姐,那邊還有一間房子。”石翠鳳又羞又氣,站定腳步,正想說話,只聽得周山民又叫道:“呀!這古墓裏面真是別有天地,有如地下宮殿一般,除了這個大廳,還有好幾間房子,真是太好啦。你們一人睡一間房子,我睡在大廳替你們守夜。賢弟,你傷勢初愈,還要靜養,早些睡吧,不要勞神多說話了。”石翠鳳面紅直透耳根,霍地跳了出來,只見周山民似笑非笑地眼望着她,不再言語。石翠鳳恨不得一刀把他劈爲兩段,氣呼呼地推開左邊小房的房門,好半夜還睡不着。
第二日一早,三人起來,雲蕾和周、石二人點頭說話,他們二人卻是互不理睬。三人弄了早飯,喫過之後,正想出門,只聽得遠處一聲馬嘶,周山民跳起來道:“這馬來得好快!”話猶未了,馬蹄之聲已是越來越近,又是兩聲長嘶,石翠鳳“咦”了一聲,說道:“好像是那匹白馬的叫聲!”雲蕾面色蒼白,搖搖欲倒,周山民拔刀叫道:“好,他倒先尋我們來了,合力鬥他!”雲蕾伸手拔劍,手指顫抖,寶劍還未出鞘,只聽得“轟隆”巨響,石門已給來人撞開,沙石飛揚,一匹白馬飛奔而入!
只聽得周山民叫了一聲,搶着上前施禮,雲蕾定睛一望,那馬上的騎客卻不是自己意料之中的張丹楓,而是出乎自己意料之外的潮音和尚,一種突如其來的歡喜與失望交織心頭,令得雲蕾怔怔地站在潮音面前,霎那之間,說不出話。潮音和尚見了女扮男裝的雲蕾,也是一怔,“咦”的一聲,正想問話,周山民急忙一扯潮音和尚的僧袍,將他拉過一邊,低聲說了幾句,潮音和尚猛然哈哈大笑,向雲蕾招手說道:“蕾兒,你過來,待我仔細看看,幾年不見,你已經長大成人啦!”雲蕾叫了一聲“師伯”,上前施禮,石翠鳳也隨在雲蕾後面,上前謁見,潮音和尚雙眼一翻,向石翠鳳掃了一眼,忽而縱聲笑道:“好俊的孃兒!蕾兒,你可不能虧待於她。”石翠鳳襝妝問好,潮音忽又笑道:“人長得怪俊,不知你可會弄飯嗎?”石翠鳳一愕,周山民接口說道:“弟嫂聰明極啦,豈止會弄飯,還燒得一手好小菜。”潮音笑道:“好極,好極!我兩日之間,走了七八百里,肚子餓極啦,快給我去燒菜弄飯!”石翠鳳愕然想道:“你肚子餓也不該如此無禮,我爹爹都從沒用過這種口氣向我吩咐。”潮音和尚把馬繫好,大馬金刀地坐了下來,又催促道:“山民賢侄,你也去幫幫我的侄婦弄飯,放三斤米,菜不要太多,有六、七樣便成!”潮音和尚毫不客氣差遣,把石翠鳳弄得哭笑不得,心道:“怎麼雲蕾的義兄、師伯,全都是這樣不近人情的怪物!”礙着雲蕾情面,只好撅着嘴兒到裏面弄飯。
周山民亦步亦趨地也跟了進來,石翠鳳氣惱之極,勃然發作,怒聲說道:“不要你來幫我。”周山民笑道:“噓,小聲。你不知道雲蕾的師伯是個出名的莽和尚嗎?你若和我在這裏吵架,叫他知道,一定在雲蕾面前說你。”石翠鳳果然不敢大聲,板着臉兒,瞅了周山民一眼。周山民又笑道:“再說那和尚胃口真大,六、七樣菜還說不多,你一個人弄得了嗎?”石翠鳳一想果是道理,只是氣恨不過,張頭出去,對着潮音和尚的背影狠狠地啐了一口。周山民又噓了一聲道:“他們師侄在那裏說話,你不要打擾他們。這個莽和尚脾氣當真不好,你可要小心。”石翠鳳氣得幾乎要哭出聲來,怒道:“好呀,你們伯侄兄弟,就我一個是‘外人’,我去問雲蕾去!”外面潮音和尚猛然咳了一聲,石翠鳳說說而已,可還不敢真的發作,只好與周山民一道燒菜弄飯。
周山民心中暗笑,他是故意做好做壞,好讓潮音和尚與雲蕾一道放心說話。殊不知雲蕾卻也是別有心思,好讓周山民多和石翠鳳一起。周、石二人進入裏面弄飯之後,她便將在黑石莊入贅之事,細說與師伯知道,把潮音和尚弄得笑個不停。笑完之後,忽然正色說道;“你倒開心,我可爲你在蒙古氣得死去活來!”
雲蕾喫了一驚,只聽得潮音和尚問道:“蕾兒,你還記得你是哪一年和爺爺回到中國的嗎?”雲蕾道:“記得,那是正統三年。”潮音道:“今年呢?”雲蕾道:“今年是正統十三年。”潮音和尚嘆了口氣道:“好快啊,眨一眨眼便是整整十年。十年之前,我和你的三師伯謝天華在雁門關外擊掌立誓,一個撫孤,一個報仇,我負責將你帶回小寒山交給四妹撫養,他負責遠赴蒙古,將奸賊張宗周刺殺,爲你復仇。這事情你師父想必早已對你說了?”
雲蕾目有淚光,答道:“早已說了,多謝師伯們爲我操心。”潮音和尚又嘆口氣道:“你多謝得太早了。”頓了一頓往下說道:“我與天華師弟以十年爲期,約定今年在雁門關外一個地方相見。不料到期他卻不來,道路傳言,說他生死莫卜,還有人說,他已被張宗周擒了,於是我遂匹馬單騎,遠赴胡邊,深入瓦剌,天華師弟如有不測,這報仇的事兒,只好由我擔承。”
雲蕾插口說道:“我師父說謝師伯武功卓絕,智勇雙全,想來該不至於遭人毒手?”潮音和尚冷冷一笑,說道:“謝天華確是武功卓絕,要不然我已替你報了仇了。”雲蕾愕然問道:“二師伯此話,令人難解。”潮音和尚拍的一掌,將玉幾砍掉一角,大聲說道:“我也是十分不解呀!”又是一聲長嘆,往下說道:“我潛入瓦剌,暗中打聽多時,總打聽不出天華師弟的下落;想要復仇,那張宗周有澹臺滅明保護,門禁又極森嚴,焉能輕易下手?我在瓦剌度日如年,心焦極了。不意,到了上一個月,卻忽然聽到一個消息,說是澹臺滅明已不在張宗周左右,大約是給那奸賊差遣到什麼地方辦事去了。我打聽屬實,於是選擇一晚月黑風高的晚上,單身闖入張賊的右丞相府。
“那張賊的丞相府好大,他也真會享受,竟在漠北苦寒之地,建起像江南一帶的園林,相府中的房屋,也都是蘇杭兩地的樓臺亭閣格式。我摸了半夜,捉到了一個小廝,纔打探出張賊住在花園東角的一座樓中。
“這時已是五更時分,可怪得很,張賊竟然還未睡覺,獨自坐在房中寫字,低首揮毫,絲毫沒有注意到窗外有人要取他的性命。我掌心早已扣了三枚金錢鏢,一看機不可失,立刻用連珠手法,取他‘將臺’、‘璇璣’、‘金泉’三道大穴。我的錢鏢在三丈之內,百發百中,莫說他在凝神寫字,即算武藝高強之輩,有所防備,也難以一一躲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