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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一柔一剛,進退攻守,打了一盞茶的時候,仍是未分勝敗,但張風府已漸漸額頭見汗,衆武士還未覺得什麼,雲蕾卻已知道不妙。她雖然也未看出張風府有何敗象,但心中暗想:“張風府的武功與張丹楓在伯仲之間,在古墓之中,澹臺滅明與張丹楓試招,張丹楓只能擋到五十多招,張風府功力雖比張丹楓稍高,看來也絕不能擋到七十招。而今他們已廝拼了將近五十招,只怕張風府就要難逃一敗。”
張風府也自知不妙,再擋了七、八招,更覺呼吸逼促,自思:“若然敗了,聲名還不打緊,中原武士的面子豈不給我丟光了?”心中一急,竟然冒奇險,拼全力,把內家勁力都運到掌心,澹臺滅明呼的一掌橫掃過來,又是一下千斤重手法,張風府突然掌心一縮,大喝一聲,掌力盡吐。高手較技,最怕一掌撲空,給人反擊,若然是別人遇此,“剛極易折”,不待對方反撲擊中,就要手腕脫臼。
但澹臺滅明是何等樣人,焉能如此輕易受算?他一掌雖然撲空,掌力卻如排山倒海般直奔過去,方圓一丈之內,全在他掌力籠罩之下。張風府料不到他功力如此深湛,這一來弄巧反拙,自己的殺手神招,反變成了孤注一擲的硬打硬接,只覺胸口如受千鈞之力,呼吸受阻,全身發熱!幸而他剛纔掌心一縮一登,內勁先斂後發,已把澹臺滅明的掌力卸了一半,要不然更是難於抵擋。
這時雙方各以真力相接,變成了騎虎難下之勢,澹臺滅明也暗暗喫了一驚,原來張風府雖然功力較低,但他的綿掌功夫,卻是內家的上乘功夫,剛柔兼濟,也是武林一絕,澹臺滅明的掌力和他一接,竟被膠着,擺脫不得。澹臺滅明暗暗叫聲“苦也。”自己雖無傷人之心,但處此形勢之下,掌力收不回來;而且張風府的綿掌功夫也非同小可,高手較技,到了“死拼”之時,又不能相讓,迫得全力施爲,不讓對方的掌力發到自己的身上。
二人這一廝拼,旁觀高手無不觸目驚心,但見二人各自沉腰坐馬,掌鋒相接,四目瞪視,狀如鬥雞。片刻之後,張風府發出微微的喘息之聲,額上沁出汗珠,手掌不住地左右擺動,似是在消解敵人兇猛的攻勢,看神情,顯得十分喫力。到了此際,旁人縱想上前拉開,也無人有此功力。
雲蕾看得呆了,暗想:似此形勢,若任由他們廝拼下去,張風府不死也得重傷,自己又無法相助,想起張風府雖是朝廷軍官,卻還算得上是個熱血男子,不由得替他大爲着急,再過片刻,張風府喘息之聲更粗,稍解武藝之人,都已看出他到了絕險之境,再過須臾,便要生死立判。登時全場靜寂,連一根繡花針跌在地下,也聽得見響。
忽聽得有人輕輕咳了一聲,場中心不知怎地突然多了一人,臉色焦黃,三絡長鬚,約摸有五十上下年紀,身穿直裰大褂,拿着一把破蒲扇,儼如剛剛從田間耕作回來的鄉下老漢。衆人全神貫注,竟不知他是如何進來,都不禁大爲驚詫。只見他一晃眼間,就到了兩人跟前,輕聲笑道:“兩位大爺累啦,歇一歇吧!”聲音語調雖有不同,所說的話,卻和澹臺滅明剛纔調侃那個被打的武士一樣。澹臺滅明心中一震,只見那個怪老頭子閃電般地將破蒲扇在兩人當中一隔,嘶嘶嘶一陣連珠密響,那破蒲扇登時裂成無數碎片,一絲絲倒垂下來。張風府大叫一聲,倒躍出一丈開外,澹臺滅明也搖搖晃晃,倏地雙掌一收,面上現出無限驚奇之色。
要知怪老頭兒這一手實是非同小可,竟然藉着破蒲扇一隔之力,將兩人的內家真力,全都卸在扇上,而自己卻毫髮無傷,這種卸力化勁的功夫,非唯施用者本人要有深湛的武功,而且要運用得恰到好處,剛好趁着兩人換氣之際,這才能一舉見效,要不然自己本身就有生命之險!
衆人正在驚奇,只聽得澹臺滅明哈哈大笑,朗聲說道:“今日始得幸會高人,我澹臺滅明倒要請教了!”那貌似鄉下老頭的怪客提着那把破爛不堪的蒲扇,顫巍巍的惶恐說道:“澹臺將軍休得說笑,我這個鄉下老漢懂得什麼把式啊!”澹臺滅明面色一沉,說道:“老先生真不肯賜教麼?”對面三尺,攏指一劃,只聽得聲如裂帛,那把扇十數條扇骨都齊根斷了,就如一下子給利刃削斷一般!衆人看得大驚失色,心中又是納罕非常,驚者乃是澹臺滅明這手鐵指銅琶的功夫,已到了登峯造極的境界;納罕者乃是看到那怪客適才一舉而分開二人,舉重若輕,看來毫不費力,而今何以又全不抵禦,竟任由澹臺滅明還以顏色。
其實衆人有所不知,那怪客適才那橫空一隔,實是半憑巧勁,半憑功力,將澹臺滅明與張風府兩人的內家真力都卸到扇上,讓他們相激相撞,互相抵消,是以才得毫髮無傷,只毀了一把蒲扇;而今澹臺滅明突然出手,實乃出乎他意料之外,倉猝之間,只能運氣護身,不及兼顧那把扇子了。這種上乘武功的奧妙之處,只有張風府一人能夠理解,心中感慨萬分,暗自想道:“當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我素來以武功自負,而今看來,不但澹臺滅明遠勝於我,即這貌不驚人的老漢也勝我多多。看這兩人各具神通,鹿死誰手,殊未可料。”心中不禁忐忑不安。要知澹臺滅明乃是瓦剌使者,張風府等人與他比試,原意不過是想挫折他的威風,叫他知道中國有人,萬不敢置他於死;但這怪客不知是何等來歷,他與澹臺滅明都是一等一的高手,雙方武功,深不可測,一交上手,只怕必有死傷,這怪客又不是朝廷中人,動起手來,當無所顧忌,而且即算有所顧忌,到了緊要關頭,性命相博之際,就像自己剛纔與澹臺滅明一樣,誰也不能相讓了。張風府心中想道:“若然澹臺滅明喪命,這禍事難以收拾,但若這老頭喪命,他曾經救我,我又焉能坐視?呀,我剛纔與澹臺滅明交手,有他能夠分開,若然他們二人交手,又有誰能夠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