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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道:“有幾個叫化子要闖進府中強化,討厭得很!”也先皺眉道:“要麼就隨便施捨一點,要麼就趕他們出去,這也值得大驚小怪麼?”揮手叫那人出去。張丹楓心念一動,正自思量,只聽得也先重問道:“張世兄,那你又有何高見?”
張丹楓微微一笑,慢條斯理地說道:“太師若欲安內則必須先和外,這纔可免受內外夾攻。中華地廣人多,物產豐饒,瓦剌若不侵它,它一定不會進兵侵你。我看,不如把大明天子送回中國,締結和約,是爲上策!”也先沉吟不語,張丹楓笑道:“你以前在土木堡之時,千方百計,將明朝天子俘虜,不過是想持此以爲要挾罷了。目下於謙已另立新君,再留他在此,反而是個禍胎。”也先細想,確是道理。道:“我與明朝大小數百戰,勝多敗少。難道要我送明朝天子回去,向於蠻子求和嗎?”張丹楓聽他說話,知他已是情願,只不過爲了面子問題,遂笑道:“兩國締和,各以兄弟之禮往來,有何屈辱?太師若不欲先提和約,那就請中國先派使臣,到瓦剌議和,亦未爲不可。”也先眼珠一轉,道:“你怎敢替於蠻子答允此事?你,你是何人?”張丹楓道:“實不相瞞,我這次重回瓦剌,事前見過於謙。我所說的相信不會違了于謙之意。”也先頹然坐下,過了半晌,說道:“你忘了世仇,居然爲朱家天子效力嗎?”張丹楓哈哈一笑,從容說道:“我不是爲任何人效力,而是爲中國與瓦剌效力。請問和約締成,豈非兩國蒼生之福?”也先又默然不語,過了半晌,說道:“兩國議和之後,你留在何方?”張丹楓道:“我是中國之人,自然回到中國。”也先道:“那你是要與我作對了?”張丹楓道:“太師若不進兵侵入中國,我又豈會與你作對?”也先道:“你父親呢?”張丹楓道:“我亦必勸他回國,以度晚年。”也先道:“你們不怕被明朝天子殺害嗎?”張丹楓笑道:“那也是我們心甘情願,不須太師過慮。”
也先搔首徘徊,心中思潮起伏,想起張丹楓之言,果然有理,權衡利害,自己若欲統一瓦剌,實是不宜再與明朝爲敵。又想道:“張宗周父子雄才大略,留在瓦剌,又不能收爲己用,那也只是徒增勁敵而已。不如也讓他們回國,樂得安心。待我他日統一瓦剌之後,兵精糧足,和約隨時可撕,那時再侵入中華,又豈怕張丹楓與我作對。只是女兒婚事怕不能如願了。”
張丹楓道:“大丈夫一言而決,太師尚有何疑慮?”也先雙目炯炯,毅然說道:“好,我依你所言便是。只是我也先亦不是受人欺負的人,明朝若派刺客來暗算我,我即下令給部下諸將:我若有不測,要他們即刻揮軍南下,拼個玉石俱焚!”
此言色厲內荏,實是恐怕自己的生命會有危險。張丹楓微微一笑,道:“中國之人,最講信義。你若真心與中國締和,中國豈會派刺客殺你。”也先道:“好,那便一言爲定。待明朝的使者到來,我便與他議和。至於削平阿剌的叛亂,這事你又有何高見?”張丹楓道:“我父子既已決意回國,你們瓦剌的事情,我們再也不插手了。”也先道:“好,但求你們置身事外,我也不爲難你們。你回去吧,明日可叫你父親上朝,親遞辭呈。”張丹楓自晨至午,費盡心力,將也先說服,心中歡喜無限,當下以待長輩之禮告辭,跨出房門,忽又想起一事,舉步躊躇。也先道:“你尚有何求?”張丹楓道:“若蒙太師恩准,我尚欲見明朝天子一面。”
也先想了一想,道:“也好,你說與他聽,也叫他知道我的好意。”叫了兩名一級武士進來,又想了一想,忽道:“我也與你一齊去吧。”兩名武士見太師居然引張丹楓去見明朝的皇帝,心中甚是駭異。
明朝被俘的皇帝英宗祈鎮原來就被囚在太師府裏一個供奉佛像的石塔內。石階三層,每層都有武士把守,祕密之極,連瓦剌國君,都不知道俘虜被囚之所。
祈鎮被囚石塔已達三月。所受的種種氣苦,難以言宣。這日在石塔之中聽外面朔風怒號,北雁南飛,哀鳴天際,不覺悲從中來,難以止歇。他身上衣袍已破,北地苦寒,也先卻仍然不給他添換新衣,想起六宮粉黛,舊日繁華,正自傷心欲絕,忽見石門開處,也先與張丹楓並肩走入。祈鎮喫了一驚,只聽得也先問道:“你認得他嗎?”祈鎮猜不透張丹楓的來意,驚魂不定,囁囁嚅嚅,含糊答應,也先笑道:“他是你的仇人,又是你的恩人,你知道嗎?”張丹楓道:“求太師準我與他單獨面談片刻。”也先道:“好吧,你們中國人做的事情,真是令我猜想不到!你們兩家曾爭奪天下,如今卻又要促膝談心了!”石塔頂層間爲兩邊,祈鎮被囚在內進的斗室之中,也先自出外邊與守衛的武士們閒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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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鎮瑟縮不安,只覺張丹楓的眼光似利剪般在他面上掃來掃去,忽地笑道:“你做慣皇帝,從未嘗過人生苦味,喫一點苦也好。”祈鎮大憤,怒道:“原來你以前是假作好心!我亦知道庶民之仇易解,天子之仇難解,你既是也先的親信,我但求你準我全屍,要殺速殺,天子不能受辱!”張丹楓似笑非笑,全然不理會他的說話,自顧自地說道:“你受了這場苦難,以後也應知道該怎樣去做皇帝了吧?將來你回宮之後,可不要忘了今日所受之苦呵!”祈鎮怔了一怔,忽地跳起來道:“你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