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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英在地下自行揉搓腿彎穴道,舒筋活血,他已是瞧得清清楚楚,這白衣少年正就是戲弄小虎子那個少年,也正是那晚在城牆之上用金花暗器傷了兩名大內侍衛的那個少年。聽他說話,不覺心中暗呼慚愧。這白衣少年竟然把他當作一個普通的鏢客。
陽宗海更是好笑,說道:“你要打抱不平,我若與你動手,這豈不更是以大壓小嗎?”那少年瞪起雙眼,道:“枉你是個成名的劍客,連這點見識也沒有。”陽宗海道:“怎麼?”那白衣少年道:“生得牛高馬大又有什麼用?強弱大小,是用年紀來度量的麼?老實說,若非你是陽大總管,我還不屑與你動手呢!”陽宗海一聽,心道:“這孩子口氣好大,竟然要與我扳平身份了。”越是這樣,他越覺得不便動手。要知武林之中,最講身份,若然傳將出去,說是陽宗海和一個乳臭未除的大孩子動手,豈非笑話?
白衣少年嗖地拔出一把短劍,喝道:“你怎麼還不進招?”寶劍出鞘,寒光耀目,陽宗海又是一驚,若非眼見,真不敢相信這稚氣未消的小子居然擁有世間罕見的名馬寶劍,而且膽量大得出奇。陽宗海雖然驚奇於他的名馬寶劍,卻還不曾將這少年放在心內,笑道:“你真個要管?”白衣少年道:“廢話少說,進招!”陽宗海道:“好小子,你回到師孃身邊多學幾年吧,我是何等樣人,豈能與你一般見識?”白衣少年道:“你進不進招?你不動手,我就不再讓了。”陽宗海道:“你使一路劍法待我看看,看你的師父是誰?”陽宗海打定主意絕不還手,想從他的劍法中看出他的師門宗派。那白衣少年道:“好,你就看吧,看劍!”劍柄一抖,刷地就是一劍,陽宗海駢起雙指,待推開他的劍刃,哪知這一劍看似平平無奇,竟然刁鑽之極,刺到中途,突然一個回刃反削,陽宗海若是仍然推去,那兩根手指就定然要被削斷。
陽宗海真不愧是久經大敵的成名劍客,就在這電光石火的剎那之間,劍鋒只差五寸就割到指頭之際,手掌一翻,一招“龍形穿掌”竟然在劍身上面少許之處,幾乎貼着劍柄,強行反手擒拿,那白衣少年的劍招已經發出,“刷”地一劍從陽宗海耳側刺過,搠了個空,陽宗海的掌緣已切到他小臂的“曲池穴”。須知高手相鬥,只差毫釐,這一下突然給陽宗海反客爲主,只要他掌力一發,白衣少年這條手臂,就算賣與他了。樊英在地下看得駭然心跳,“呵呀”一聲,顧不得小腿還是痠麻乏力,掌心一按,撐地飛起,忽聽得陽宗海“噫”了一聲,只見那白衣少年劍柄往裏一撞,撞的也是陽宗海小臂上的“曲池穴”,陽宗海若不收手,兩人的手臂都要同時折斷,陽宗海哪肯與他兩敗俱傷,手心往外一登,強把身形帶動兩步,兩人一合即分,各脫險境,樊英鬆了口氣,又一跤跌在地上。
哪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樊英以爲兩人分開之後,必當重整旗鼓,再行相鬥。哪知陽宗海與白衣少年都抱着同一心思:要趁敵人喘息未定之際,立下殺手。兩人攻勢都是不依常軌,但陽宗海慣經大敵,搶先了一步,白衣少年劍尖剛剛擺動,他雙掌已打了個圈圈,倏地迫進了白衣少年防衛的內圈,白衣少年的雙臂立即被他封住。陽宗海掌法乃是青城派的不傳之祕,掌勢悉仿太極圖形,剛柔並濟,此時只要他將兩手的圈子稍稍放大,便能以手腕制死對方關節,敵人縱有利刃在手,亦無能爲力。樊英雖然不識青城派的掌法,但他究是個大行家,看出了其中的奧妙,設身處地,亦無解救之方,不禁又是“呵呀”一聲叫將起來。
樊英還未來得及跳起,但聽得陽宗海與那白衣少年幾乎是同聲尖叫,樊英眼花撩亂,未曾看得清楚,竟不知那少年用的是什麼手法,陽宗海的衣袖已給他割斷了半截,蹌蹌踉踉地倒退幾步,樊英狂喜叫道:“小兄弟,真行!”他卻不知那少年的手腕也給陽宗海彈了一下,登時泛起了一個紅圈,比起來還是白衣少年喫虧較大。
但陽宗海是何等樣人,他出道以來,還未曾碰過敵手,而今竟被一個稚氣未消的大孩子割去了半截衣袖,面上已是熱辣辣地掛不住了,白衣少年趁着他惱怒氣浮之際,揮劍一陣狂攻,陽宗海本來以雙掌之力,足可與那少年周旋,但他一動了氣,心神便亂,竟被那少年制了機先,劍點灑落如雨,劍劍不離要害,殺得他竟然不能近身。陽宗海又驚又急,再也不顧成名的身份,一個轉身也拔出了腰間的長劍,白衣少年嘻嘻笑道:“叫你早早拔劍,你不聽話,現在如何?”陽宗海幾乎給他氣炸心肺,那白衣少年,發聲冷誚,手底卻是絲毫不緩,話聲未了,刷地一劍,又指到陽宗海的咽喉。
陽宗海也不禁暗暗讚了一個“好”字,白衣少年那一劍刺得快,陽宗海也閃得快,只見劍光一閃,陽宗海已是身移步換,霎眼之間,繞到白衣少年身後,刷地一劍,就朝白衣少年後心的“風府穴”搠來,這一招用得狠毒之極,白衣少年不論向左向右躲閃,背心的穴道要害都全在敵人的劍尖威脅之下,遲早都要被他刺着,擺脫不了。樊英看得手心淌汗,只見那少年微微一閃,身法怪異之極,看看陽宗海的劍尖已堪堪觸着他的背心,不知怎的,一下子就給他逃了出來,身形一動,立刻反客爲主,反圈到陽宗海身後,寒光一閃,一招“猛雞啄粟”,反刺陽宗海肩後的“天柱穴”。陽宗海一招搠空,方位立變,只見他身隨劍走,劍隨身轉,忽地一招“蘇秦背劍”,長劍抖動,嗡嗡作響,登時飛起三朵劍花,將白衣少年的上中下三路,全都封着。白衣少年叫道:“來得好!”不躲不閃,反而腳踏洪門,一招“李廣射石”,強攻敵人中路,這一下可大出陽宗海的意料之外,按照一般劍法的常規,斷無不救自身之理,白衣少年卻居然在劍勢被封,性命危險之際,不顧一切地強攻,陽宗海不由得凜然一驚,醒起這少年的劍乃一口寶劍,若依劍法的剋制之理,陽宗海的劍只要當中一截,白衣少年的劍就要給他劈落,但陽宗海的劍不是寶劍,兩劍相交,也必然折斷無疑。陽宗海是武林中有名的高手,縱使能把白衣少年重創,若然自己的劍折了,傳出去卻是天大的笑話。
只聽得“當”的一聲,兩人身形倏地分開。原來陽宗海避無可避,在兩劍相觸之際,強把陽剛之力撤了回來,劍鋒一轉,改用陰柔之力,長劍在白衣少年的劍上輕輕一擦而過,饒是如此,也濺起了一溜火花,劍上給劃了一道缺口。那白衣少年佔了便宜,不知進退,刷地又是一劍!
這一回兩劍相交,卻不聞半點聲息,樊英大爲奇怪,睜眼看時,但見少年的劍竟似給陽宗海的劍吸着,連用幾種身法,都擺脫不開。原來陽宗海這次全用陰柔之力,使一個“黏”字訣,將白衣少年的劍越扯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