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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下當真是變出意外,頓時間水榭中靜得連一根針跌在地下都聽得見響!沐國公面色大變,拱手說道:“張先生到來,有何指教!”張丹楓道:“聽說你要責罵公子,我看他給於謙建廟造像,做得很對啊,那是我叫他做的,所以特來爲他向公爹求精,公爹若要責備,責備我好啦。”
沐國公強笑道,“張先生說笑了!”急忙面向劉公公說道:“這位張先生曾任過小兒西席,雖然爲時不過一月,但他的博學才情,我是無限欽佩的。張先生名士風流,喜歡說笑,還望劉公公包涵。”於承珠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沐小姐的閨中掛有自己師父的手書,原來師父竟然做起沐公子的先生,想起師父做事的出人意表,心中暗暗好笑。
張丹楓在路過昆明之時,偶然見到沐璘,覺得他是一個可造之才,談話投機,便收了他做記名弟子。張丹楓其時已知道大理白族與朝廷之間的糾紛,因此他收沐璘爲記名弟子,其中還另有一番深意。沐國公哪知道他是天下聞名的張丹楓大俠,但覺他博雅融通,確實對他欽佩。張丹楓在公府中只留了一個月,便匆匆走了。當時沐國公還非常惋惜呢。
而今沐國公見了陽宗海給他看的畫像,這才知道是張丹楓。這一驚端的非同小可!霎時間轉了好幾遍念頭,初時想裝作不認識張丹楓,但又怕張丹楓被陽宗海所擒,供出和他的兒子的關係,想來想去,只好替張丹楓掩飾。但望張丹楓不要自己道出名字。陽宗海這些人要給自己面子,料他們不敢公然叫破!
張丹楓彎指一彈,側目睨視,微笑說道:“劉公公,別來無恙啊。昆明四季如春,在此賞花飲酒,比起胡疆雪地,那真是天淵之別了。”原來這個姓劉的太監,就是在土木堡之役時,與皇帝祈鎮同時被也先俘虜過去的,因他曾與皇帝同受災難,故此如今才被重用。那劉公公訥訥說道:“張先生這話是什麼意思?”張丹楓道:“皇上善忘,想不到劉公公也一樣善忘!劉公公回到京中,請問問皇上,還記不記得我在瓦剌和他說過的話,那件狐皮裘子,想來皇上也早已拋掉了。”當年祈鎮被囚,張丹楓去探望他,曾送一件白狐外套給他禦寒,這個劉太監正是當場目擊之人,聽了這話,做聲不得。
沐國公道:“張先生喝醉啦!”張丹楓端起大杯,一飲而盡,仰天大笑道:“離騷屈子幽蘭怨,豈是:舉世沉迷我獨醒?哈哈,只怕醉的不是我,而是當今皇上,和你們這一班人!”此言一出,舉座失色!張丹楓毫不理會,侃侃說道:“只怕皇上和劉公公都忘記了!舊事本來不該重提,但這件舊事,提一提卻有極大好處!想當年於閣老派雲狀元和我恭迎皇上回國,皇上曾信誓旦旦,說是若能重登大寶,必當做個堯舜之君。想不到皇上覆位,不到十天,就把於閣老殺了,這樣的自毀長城,豈能保沒有第二次土木堡之役!豈不令天下的忠臣義士寒心!哈哈,沐國公,我可不是說笑!小公爹替於閣老建廟造像之事,雖然不是我代他籌劃,但他確是聽我說過於閣老的忠烈事蹟,才起了心意的。請你們撫心自問,像於閣老這樣的忠心赤膽、重造乾坤的大忠臣,死後難道不配爲神?你們若敢毀他的廟,焚他的像,只怕天地不容,人神共憤!”
這番話義正辭嚴,沐琮禁不住手顫腳震,驚惶之極,卻又興奮之極!要知皇帝冤殺于謙之事,稍微正派的大臣,都是心心不憤,只是這股冤鬱之氣,在專制皇權之下,卻不敢有半點發出來。而今經張丹楓痛快淋漓地一說,說到了沐琮的心裏,無異替他吐出了一口鬱氣,他不知是被張丹楓嚇住還是有意讓他盡情傾吐,竟然沒有制止他的發言。
好半晌劉公公才定了心神,喃喃說道:“妖言惑衆!”沐國公忙叫道:“快扶張先生出去,給他請醫生看!”張丹楓冷笑道:“妖言惑衆,哼,今日你們若不容我把話說清,誰敢碰我一下,就休怪我不留情面!”洪巖道人瞋目喝道:“你是什麼東西?膽敢如此放肆!”張丹楓大笑道:“你是什麼東西?皇上也不敢如此問我,你膽敢放肆!我張丹楓坐不改名,行不改姓,你待怎地?”沐國公一聽他自報姓名,嚇得面無人色,心中暗叫“糟了,糟了!”一時間沒了主意,忽聽得陽宗海哈哈大笑起來!
沐國公一怔,道:“陽總管何事好笑?”陽宗海道:“天時不正,這位張先生大約是患了失心瘋了。想那張丹楓與小弟並稱天下四大劍客,武功何等了得?這位張先生分明是一位文弱書生,哈哈,他竟敢冒張丹楓的名頭,此事豈不大爲可笑!”陽宗海明明知道是張丹楓,但卻口口聲聲說他假冒,目的就是替沐國公掩飾,正與剛纔指斥於承珠冒名的用意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