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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這時正到了喫緊的關頭,兩人各以上乘的內功通過繩索,試探對方的反應,天惡道人感覺出夏侯堅的脈息越來越弱,正自高興,忽然夏侯堅的脈息好像完全斷絕,連一絲絲的波動都感不到了,按說到了這個時候,夏侯堅已應該氣絕而死,但奇怪得很,他的內力還是綿綿密密,不斷的從繩索中傳過來,天惡道人大喫一驚,摸不到夏侯堅的深淺,心頭禁不住微微一凜,幾乎把持不住,就在這剎那之間,主客勢易,給夏侯堅佔了上風。
天惡道人急忙凝神運氣,力圖反擊,情形與剛纔大大不同,但見那條繩索不住地跳動,漸漸竟像跳繩一樣,繩索不住地打着圈圈,長孫璧看這兩人,仍是各自盤膝而坐,垂首閉目,各以三隻指頭扣着繩索的一端,指頭並未擺動,顯見那繩索的跳動,乃是由於內力的震盪所致。
這時兩人都感到對方的脈搏散亂,各自凝聚真力,作最後的一擊,這情形連長孫璧也看出來了,但見那條繩索不住打着圈圈,颳得地上的灰塵飛揚,呼呼風響,陡然間那條繩索繃得緊似弓弦,“卜勒”數聲,從中間斷成了十幾段。天惡道人道:“佩服,佩服,你接了我的毒掌,功力居然還足與我相持,我認輸了!”拋開斷繩,立刻走出這間屋子,轉眼之間,只聽得他的嘯聲已在百步之外。夏侯堅仍然盤膝坐在地上,未敢移動。
李逸知道夏侯堅正在調停呼吸,活血舒筋,不敢去驚動他。長孫璧道:“咦,我好似聞到一股腥臭的氣味。”李逸想道:“難道那天惡道人在室中留下了什麼毒物?”忽聽得門外又有腳步聲響,李逸與長孫璧乃驚弓之鳥,急忙拔劍起視,卻原來是那兩個藥童。
但見他們一個捧着香爐,一個捧着淨瓶,爐中焚的不知是什麼異香,香氣氤氳,一嗅之下,便令人氣爽神清,心胸寧靜。過了片刻,夏侯堅雙目一張,徐徐起立,連聲說道:“好險,好險!”捧着淨瓶的那個藥童已伺候在他的身邊,夏侯堅取出一枚金針,在左手中指之尖一刺,將毒血擠出,幾乎注滿了那個淨瓶。在他靠過的牆壁上則留下了一團黑印,肌紋隱現,好像是他背上蘸有濃墨印上去的一般,李逸這才發覺那股腥臭之氣便是從牆壁上這團黑印發出來的。那兩個藥童,放下了香爐,取出鐵鑿,鑿下了那幾塊磚頭,夏侯堅吩咐道:“將這幾塊磚頭和這個銀瓶,都拿到山後埋了,要埋得深些,還要記住不可靠近山泉。”
李逸不禁駭然,問道:“那天惡道人的毒掌怎的這般厲害?”夏侯堅道:“要不是我早有防備,今日早已命喪他的手中。”長孫璧道:“你與他比拼內功,不是贏了麼?”夏侯堅道:“不算得贏,我是把他嚇走的。”長孫璧道:“你先受了一掌,還能和他相持了個多時辰,他贏不了你,那當然應該算是你贏他了。”夏侯堅道:“就算是贏,也贏得僥倖之極!”李逸請道其詳,夏侯堅道:“我聽得藥童說是他來,預先服下了半瓶的解毒靈丹,再穿了一件極薄的金絲軟甲,這纔出來和他賭賽。哪知他的毒掌,厲害之處,竟然遠遠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我體內的毒氣,幾乎收斂不住,後來他還要和我比試,我便將計就計,想出了那個辦法,和他比拼內功,他的功夫非常霸道,若然真個動手過招,我接不滿百招,但若彼此柔鬥,我的內功卻要比他稍爲精純。我便借他從繩索中傳過來的內家真力,發散我體內的毒氣,牆壁上那團黑印,便是這樣來的。但仍然不能發散淨盡,所以在他走了之後,我仍須再運內功,將餘毒凝聚指尖,這才擠得乾乾淨淨。”長孫璧聽得膛目結舌,夏侯堅微笑道:“還不止此呢,爲了這場比賽,我不但損了三年功力,而且今後要變成禿子了。”將帽子揭開,搖一搖頭,但見滿頭頭髮,盡都變成碎末,隨風飛散。李逸內功已有根柢,知道這是真氣耗損太甚所至,下拜說道:“老前輩爲了小侄如此犧牲,活命之恩,沒齒不忘。”夏侯堅道:“這算不了什麼,我這幾十年,苦修苦練,本來就準備了要和他比試一場的。”他見李逸這樣惶恐不安,有一件事還不好意思說出來,原來他穿的那件寶甲也給天惡道人的掌力震裂了。
長孫璧道:“世上竟有這般厲害的人,我以前做夢也想不到。”夏侯堅道:“武林中有話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這話半點不錯。天惡道人的毒掌並世無雙,若論到武功也還未必是天下第一呢。”長孫璧道:“別的人我不怕,最怕碰到天惡道人那兩個徒弟,尤其是那個毒觀音,她會笑嘻嘻的冷不防就給你一枚透穴神針。我爹爹和殿下就幾乎給他們害死。別的人武功有多高也總有個道理好講,這兩個魔頭真是不可理喻,隨時都會出手傷人。”夏侯堅道:“不錯,你們現在都和天惡道人的門下結了冤仇,他們又認得你們的相貌,天惡道人在這三兩年內也許不會出來,他這兩個徒弟卻正在掀風揭浪,將來你們在江湖上行走,確是要小心提防。”長孫璧道:“我就不知道該如何提防?”夏侯堅道:“這樣吧,將來你們走時,我送一些易容丹給你們,可以隨你們的心意,改變容貌。”長孫璧笑道:“好啊,好啊!不過最好現在給我,我這幾天每天都假扮男子,到茶館去打聽消息,想是扮得不像,好些茶客都在盯着我呢!”夏侯堅笑道:“既然如此,等下我叫藥童拿來,並教你怎樣使用便是。”長孫璧大喜拜謝,原來她知道夏侯堅有此妙藥,早已打算問他要了。
夏侯堅臨走之時替李逸把了把脈,說道:“再靜養一天,明天你便可以完全好了。嗯,我算一算日期,穀神翁去接你的爹爹,明天也應該回來了。”後面這幾句話乃是向長孫璧說的。
夏侯堅走後,長孫璧微微一笑,說道:“我爹爹最大的心願便是能見唐室中興,明天他若到來,見到殿下,一定歡喜得很。”李逸喟然嘆道:“只怕我擔不起中興的擔子了。”長孫璧頓了一頓,又道:“只是他聽到婉兒的消息,卻不知怎樣傷心呢!”李逸心如亂絲,黯然無語。長孫璧看他一眼,低聲說道:“我不該在殿下面前提起婉兒……”眼圈一紅,將下面的話嚥了回去,李逸心絃顫抖,不知怎樣答她,恰好這時,一個藥童將易容丹帶來給長孫璧,解了李逸的窘。
藥童給長孫璧講易容丹的用法,長孫璧感到新奇有趣,不厭求詳地問來問去,李逸坐在一邊,如有所思,並不插話。藥童走時,長孫璧見李逸似有倦意,便亦告辭,走到門前,忽又回頭笑道:“你該換一件衣裳了。”李逸想起適才被天惡道人抓裂衣裳,長孫璧撲到他的身上救他,不覺面上一紅,低聲說道:“多謝關心。”長孫璧想起一事,走回來將一盒易容丹放下,說道:“留一盒給你,也許過了幾天,咱們都用得着它呢。”說罷嫣然一笑,這才揭簾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