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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沈猶新,這是長孫璧剛剛留下的筆跡。武玄霜癡立壁前,不覺呆了。細味詩中之意,第一首是長孫璧的自悲身世,她把與李逸的十載姻緣,當作一場幻夢,如今幻夢醒來,唯有相思之淚。因此她寧願棄家出走,在西風萬里、黃沙漠漠之中飄泊。詩句並不很工,但卻悽惻動人。武玄霜心道:“這固然是長孫璧的自白,但卻何嘗不也是爲我寫照?我橫穿瀚海,獨上天山,不也是隻贏得十年夢醒?”再想第二首詩,那詩意就更辛酸曲折了。似乎是長孫璧特別留給她看的。詩中說她“願將熱血灑胡塵”,大約是表示她爲救愛子,不惜一死。第二句“且把遺言託舊人”,那就分明是對武玄霜說的了,武玄霜與李逸相識在前,她把武玄霜稱作李逸的“舊人”,實有雙關之意,詩意是說:“好吧,我現在走了,我拼着血灑胡塵,這個家我是不會回來了。我將他讓給你,你是他的舊時相識,你應該知道他有家國之恨,請你不要迫他回長安去,那樣做是會令他心碎的,你愛他,你就留下來伴他同賞雪山的春天吧。雖然雪山之春那是遠遠比不上中原的陽春煙景,但你應該體念到他的心情呵!”
這首詩不但透出一股“酸”味,也透露出長孫璧對李逸的一片深情,可以想像,她在寫這首詩時,心中情緒一定複雜得很。武玄霜讀了這兩首詩,也不覺心傷淚下,頓時間思潮起伏,一片茫然。想不到長孫璧對她是這樣誤解,對武則天的改唐爲周,所含的敵意又是如此之深!而最令她感動的則是長孫璧對李逸那種執着之極的愛情。武玄霜呆了好一會子,驀地心中想道:“我何苦妨礙他們夫婦之情?罷了,罷了,即算是國家大事,也權且拋在後頭,就讓他們兩人在這天山終老吧。我這一生再也不要見他了。”
武玄霜悵悵惘惘,心亂如麻,想要離開,雙腳竟然不聽使喚,眼光一瞥,忽見室中還留有李逸的那具古琴。武玄霜突覺悲從中來,不可斷絕,癡癡地坐下去,一滴淚珠,灑在琴絃之上。
武玄霜睹物思人,想起以前的琴歌互答,更爲悵惘,情不自禁的手撫琴絃,彈起了曾爲李逸奏過的那闕楚辭:“君不行兮夷猶。蹇誰留兮中洲?美要眇兮宜修,沛吾乘兮桂舟。”心中想道:“以前我借這琴韻歌聲,問他有什麼心事猶豫不前?而今卻問我自己了。”
一曲奏罷,餘韻嫋嫋,武玄霜正待推琴而起,忽聽得遠處有一種極微細的聲音傳來,好像是踏在雪地上所發出的“嚓嚓”聲響,武玄霜心頭一震:“難道是他們又回來了?”倚窗遙望出去,只見山坳處轉出一人。武玄霜喫了一驚,原來是毒觀音,在她的後面還有一個青衣男子,剛好被岩石擋着,一時之間,看不清楚他的面容。
武玄霜在這裏見到毒觀音,雖然有點出乎意外,卻也未曾將她放在心上,令她喫驚的是後面那個青衣男子,若然是毒觀音的師父天惡道人的話,這可不易對付。好在轉眼之間,那青衣男子就轉出山坳,武玄霜看清楚了不是天惡道人,鬆了口氣,想道:“我且靜以待動,看他們來做什麼?”於是又坐回幾前彈琴。
過了片刻,那兩人的腳步聲已到了門前。只聽得毒觀音格格笑道:“李公子,你好閒情逸致呵,老朋友來探望你啦。”武玄霜不理睬她,仍然繼續彈琴,她正彈至楚辭中的“日與月其不待兮,恐美人之遲暮”。琴聲悽苦,將毒觀音的笑聲壓下去了。
毒觀音待得琴聲斷續之際,又再揚聲笑道:“老朋友這般慢客豈非太過不近人情?我還未見過你的新夫人呢,爲何不請我進去?”那青衣男人說道:“叫他不要再彈了吧,聽得人極不舒服。”毒觀音道:“是呀,你彈琴迎客,也該彈些好聽的調兒。喂,你開不開門?你不開門,我可要自己闖進來了。”
兩扇木門被毒觀音“呀”的一聲推開,毒觀音對那男子道:“你不進來拜見主人麼?”那男子道:“你將他們揪出來就行了,我不屑與小輩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