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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少年卻不進襲,啞聲說道:“老丈,真的這樣絕情麼?”老漁夫猛然喝道:“白泰官,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偏入來,你不走,我可要打發你了!”虎頭刀一團一卷,迫起一圈刀光,唐曉瀾站在旁邊,頭髮衣裳竟給刀風迫得飄飄拂動,涼透心頭,老漁夫這份功力,不在關東四俠之下。白衣少年足踝受傷,跳動不便,叫道:“魚妹,魚妹,咱們今生今世不能再見了!”船艙中一聲叫喊,那漁娘一拳將艙門打碎,不顧父命,又竄了出來!老漁夫手中刀一招“麻姑撥雲”,驀然一披一斬,竟以快刀斬亂麻的手法,要在自己女兒搶來之前,把白衣少年攔腰斬爲兩截!
白衣少年上船之後,一番拚鬥,系船的粗繩已斷,漁船順着水流,已離開了岸邊十餘丈遠。就在這老漁夫揮刀猛剁之際,水面上突然一聲清叱:“刀下留人!”竟然又是一個白衣少年,凌波飛掠而來!唐曉瀾眼睛一花,水面上的白衣少年已躍到船上。老漁夫一刀劈下,驀然手腕一麻,虎頭刀竟給後來的那少年劈手奪去!那老漁夫縱橫半世,名滿江湖,未遇敵手,哪知不過一招,竟然給那少年不知用什麼手法,奪過寶刀,這一下又駭又怒,卻是不敢發作,冷冷說道:“哼,白泰官,原來你還邀有同黨,你是成心來搶親了?”
唐曉瀾驚魂稍定,看後來的那白衣少年,眉清目秀,衣袂飄飄,竟比前頭的那白衣少年還要俊美!再看那海面上飄着幾塊小小木板,才知這少年竟是運用“登萍渡水”的絕頂輕功,借木板之力,凌波飛渡而來!這種“登萍渡水”的輕功唐曉瀾只是聽人說過,想不到如今親眼看見。再細看時,這少年面貌好像在什麼地方見過一般!
那後來的白衣少年緩緩說道:“老丈且慢,待我問他!”向前頭那白衣少年一指,正容問道:“你叫白泰官嗎?何人門下?”前頭那少年昂然說道:“白泰官行不改名,坐不改姓,獨臂神尼門下,江南八俠中排行第五,多謝兄臺相救之恩,請問有何見教?”後來的那個白衣少年眉頭一皺,旋又厲聲說道:“獨臂神尼門規素嚴,你夤夜上這漁舟,意欲何爲?”白泰官傲然說道:“你出手相救,我領你的恩情,只是除掉我的師父與同門之外,不論是哪路英雄都不能擡出門規壓我!我白泰官是頂天立地的漢子,出道以來,差幸還沒有誰疑心過我爲非作歹!”唐曉瀾忍不住在旁邊說道:“這裏的採花案件不是你乾的嗎?”“什麼?採花?”白泰官哈哈大笑,指着那漁舟的少女說道:“你問她去!她是我未婚妻子!”
漁舟中的少女止了啼泣,輕聲說道:“我們家事糾紛,驚動各位英雄,十分不安!”老漁夫將她一推,說道:“回艙中去!”後來的白衣少年微微一笑,說道:“原來她果然是你的未婚妻子,那怎麼岳丈女婿動刀動槍幹嘛?”老樵夫繃緊着臉,白泰官也閉口不言,那白衣少年面色一端,又對白泰官道:“我聞得獨臂神尼的徒弟在藝成出師之日,必在神座之前敬領教條,請問白兄,第八條說的是什麼?”白泰官一愕,那第八條說的是:名揚之後,戒之在傲!切不可誤以爲氣骨自持,即是傲慢!心想:這少年怎會知道我師門的戒條。莫非他是我的同門。但我出師之後,據聞師父只收了一個女子,乃浙東大儒呂留良的孫女,名叫呂瑩,小字四娘,這幾年來在江湖上闖起名頭,只有她我未見過。其餘六名男同門,我都熟悉,可沒有他!難道他是我師父旁支,但我師父一輩,可沒有同門呀!心中疑惑,想道:莫非他是哪位前輩的高足,與我師父熟識的?
獨臂神尼在呂四娘之先,收有七個男徒,頭一位是了因和尚,以下按次序是:周潯、路民瞻、曹仁父、白泰官、李源、甘鳳池。呂四娘入門時,只有甘鳳池還未出師,其他的都已獨自闖萬去了。所以只有甘鳳池認得呂四娘。甘鳳池在呂四娘入門之後三年出師,和了因等號稱江南七俠,七俠中以了因武功最高,甘鳳池威名最盛,白泰官的武功僅次於了因和甘鳳池,在七俠中也是鼎鼎有名。在江南闖蕩以來,一向未遇對手,他又生成風流倜儻,放浪形骸,儼然翩翩濁世的佳公子,因此養成一副傲氣。而今給這白衣少年正容一問,又眼見這人武功,遠在己上,不覺氣餒。當下也正容說道:“謹領兄臺明教!敢問高姓大名。”後來的這個白衣少年笑道:“我可不是什麼頂天立地的漢子,我姓李,名叫雙雙。”唐曉瀾在旁邊聽得兩人對答。又覺得後來的這位白衣少年聲音好熟,也好像在什麼地方聽過似的!聽他報出姓名,甚似女子。心念一動,想到:莫非他是呂四娘女扮男裝。但見這少年氣宇軒昂,英氣迫人,不覺又暗笑自己想得太癡,胡亂猜測。
白泰官和那老漁夫也怔了一怔,李雙雙的名字可從來沒有聽過。李雙雙又道:“按說白兄和這位老丈的家事,別人可不便干涉。但似適才那樣性命相撲,稍一不慎,豈不傷了兩位英雄?何況又是翁婿!”白泰官向唐曉瀾一指,笑着說道:“是這位小哥橫裏打抱不平,我可沒有動手。”他沒有牽及老丈,但那老漁夫已聽出話中有刺,咳了一聲說道:“我們父女與白大英雄之間,有點小小過節,既承李兄出頭相勸,那便請明日到我家中,杯酒相聚!”李雙雙道:“不敢,請問老前輩仙居何處?”老漁夫傲然笑道:“就在田橫島上!”
李雙雙悚然一驚,道:“不敢動問老英雄姓氏?”老漁夫道:“我打魚爲生,姓名早已忘記了!”白泰官道:“我的岳丈便是名震江湖的魚殼大王!”李雙雙忙道:“久仰,久仰!魚老既然下約,敢不敬陪?”唐曉瀾卻不知魚殼是什麼人物。老漁夫一笑又對唐曉瀾道:“這位小哥也一併請了。咳,我年老糊塗,還未請教你的師承姓氏呢!”唐曉瀾道了姓名,道:“我的師父是鐵掌神彈楊仲英。”李雙雙“哦”了一聲,魚殼冷冷說道:“楊仲英可沒有那樣好的劍法!”唐曉瀾不知所答,李雙雙道:“追風劍法傳至中原,未成絕響,也是件大幸之事!”白泰官道:“原來是天山派的劍法,怪不得如此凌厲,要是唐兄弟再多兩年功力,今晚我的身上怕不平添幾個窟窿!”唐曉瀾面上發燒,白泰官卻似毫不介意,牽着他的手哈哈大笑。
李雙雙道:“時候不早,我要走了。”白泰官道:“我陪你一同走!”唐曉瀾也跟着告辭,魚殼向李雙雙拱拱手道:“明晚相會。泰官你今晚可要好好思量,打定主意。”三人上岸之後,白泰官忽道:“李兄弟,唐兄弟,明晚之會,我看你們還是不要去吧!”李雙雙道:“什麼?白兄弟不願我們捲入你家中私事麼?”白泰官忙道:“不是這個意思,我岳丈此會,只怕不懷好意,李兄既然肝膽相照,唐兄也是一見如故,我的事少不得對你們說個明白,來,咱們借個地方談一談。”在海濱覓地坐下,忽地長吁一聲,嘆道:“情孽牽纏,無由自解,說來見笑。”頓了一頓又道:“你道我的岳父是何等人物?”李雙雙道:“橫行海上的大盜,五湖四海都有他的黨羽,是嗎?”白泰官點了點頭,當下說出一段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