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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在寬又道:“唐兄這次遭逢大變,據我看來,是外來之難易解,而心中之賊難除。”唐曉瀾這時已將沈在寬當大哥看待,說道:“願聆教誨。”沈在寬道:“唐兄被令師誤會之事,有四娘出頭排解,諒可化爲無事。只是唐兄乍明身世,對今後出處,大約頗感爲難。”這話一針見血,唐曉瀾正因爲自己是皇室血統而感到苦惱萬分,沈在寬緩緩說道:“百姓之所好者好之,百姓之所惡者惡之,立身處世之道,盡於此矣。”唐曉瀾低首沉思,良久良久,始抬起頭說道:“多謝沈兄教導。”
沈在寬道:“瑩妹,你明天就陪唐兄下山去吧。”呂四娘心情激盪,忽道:“再過幾天便是七夕了。”沈在寬知她捨不得自己,笑道:“少遊詞雲:‘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又道:‘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我們五年來朝夕盤桓,已不知勝過牛郎織女千萬倍,何必爲小別傷心。”呂四娘聽了這話,知他已是全心信愛,更無半點疑慮,雖然離情別緒尚自縈懷,但一瓣芳心也自暗暗快慰。
正說話間,一瓢和尚忽然扣門叫道:“四娘,今天不知吹什麼風,又有稀客來了!”呂四娘道:“誰呀!”一瓢道:“你的師兄江南大俠甘鳳池。”唐曉瀾道:“甘大俠指引我到仙霞,我以爲他自己不來了,怎麼他又趕來。”呂四娘道:“甘師兄來必然有事。”和唐曉瀾出去迎接。
甘鳳池見唐曉瀾伴着呂四娘出來,知他以前所說不虛,態度比前親熱許多,執着他的手笑道:“我暗中保護你上山,你知道麼?”唐曉瀾面有愧色,答道:“絲毫不知。”原來甘鳳池精明幹練,把師妹的住址告訴了唐曉瀾後,一方面怕他說的是假話,暗中邀有清廷鷹犬上山;一方面卻又顧及若他所說是真,也難保沒有人跟蹤。所以便暗中跟在他的後面。待唐曉瀾上山之後,這才折回,誰知剛剛踏上回程,在仙霞嶺腳不遠之處,又遇見了一件奇事。
呂四娘行禮之後,問道:“一別五年,各同門可好麼?”甘鳳池道:“近一兩年來我很少和同門見面。想不到剛纔在無意之中,倒得着同門的信物。”呂四娘奇道:“什麼,是哪位師兄託人來找我嗎?”甘鳳池在懷中取出一幅畫來,遞給呂四娘道:“你看這是誰的手筆?”畫中一隻巨鷹,威武之極,但卻被關在籠中,鷹喙伸出籠來,雙翼張開,似欲鳴叫。籠旁有一個少女,形貌頗似浙江巡撫的女兒李明珠。呂四娘看了一陣,叫起來道:“難道是路師兄被浙江巡撫軟禁了?”
路民瞻是世家子弟,武功雖然不高,畫卻很是出名,尤其擅長畫鷹。這幅畫把神鷹囚在籠中,似乎是以鷹喻人,暗示自己被禁。呂四娘顫聲問道:“甘師兄,這幅畫你是怎麼得來的?”
甘鳳池道:“我目送唐兄上山之後,就獨自折回,走了三四里路,忽聞得山後有馬嘶之聲,山風吹來,還隱隱有淒厲的叫聲。”呂四娘面色倏變,說道:“難道有清廷鷹犬知我隱居此地?”甘鳳池道:“我也是這樣擔心,所以急忙跑到山後去看,只見驛道上塵土飛揚,幾匹馬已去得遠了。我自念追之不及,只好在附近仔細察視,忽見山腳的岩石上,有幾處有點點血跡,想是剛纔有人在驛道上激鬥,直打到山邊,才被捉去了的。”唐曉瀾道:“依甘大俠之見,他們是不是想上山來?”甘鳳池道:“我看不是。看腳印和血跡,似是從驛道打到山邊,後來又越鬥越遠。看情形似是幾個人圍着一人,後來這人就被捉去了。假如那些人是想上山的話,他們就不必在獲勝之後,急急縱馬飛馳。”
呂四娘不覺有點擔心,說道:“被捉去的那人會不會是路師兄?”甘鳳池道:“我看也不是。路師兄沒有那麼好的武功。”唐曉瀾奇道:“甘大俠未經目擊,怎麼會分辨得出他武功的好壞?”甘鳳池道:“山邊的泥地溼滑,腳印分明,從腳印的分佈和移動的痕跡來看,那是幾人合攻一人,而被攻的人步法並不凌亂,進退之間,甚有法度。路師兄雖然也有那等武功,但他少經陣仗,臨場未必能有如此鎮定。”甘鳳池分析入微,不唯唐曉瀾佩服,連呂四娘也覺得這位師哥,的確是江湖上的大行家,閱歷之深,遠非自己可比。
甘鳳池道:“我最近正想出一次遠門,去拜訪幾位師兄。還有,我前年聽得二師兄(周潯)說,關東四俠很想和我見面,也許我會北上京師,遠赴遼東也說不定。”呂四娘笑道:“那好極了,我和唐曉瀾明日也將遠行,就和師兄一道吧。有師兄在一起,我們安心得多。”甘鳳池道:“那沈先生呢?”呂四娘道:“他近來似有進境,今日已能扶壁而行了。他知道了曉瀾的事,就叫我替他向江湖上的俠義道疏通解釋。”甘鳳池道:“沈先生肝膽照人,雖然是個書生,但俠義之風,猶勝於吾輩!”當下請呂四娘引見,到靜室裏拜見了沈在寬。在寬聽得甘鳳池和二人同行,他本來已無雜念,現在更是放心。
第二日一早,三人就下山北上。爲了旅途方便,呂四娘女扮男裝,甘鳳池擅於變貌易容之術,用藥替唐曉瀾變了顏容,一路行來,果然無人能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