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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琳看他狼吞虎嚥,十分好笑。忽而想起他是爲着自己才捱飢抵餓,不覺笑不出來。李治卻笑道:“我還擔心你不回來了呢!”馮琳道:“我不敢在山洞附近烤,怕煙薰壞了你。”李治道:“好呀,你現在很懂事了。”馮琳笑道:“你有烤羊肉喫才說我懂事,將來沒羊肉喫,又該罵我啦。”李治道:“我幾時罵過你來。”馮琳道:“我知道你心裏罵我。”一笑燃起松枝。
火光中只見李治望着自己出神,馮琳笑道:“怎麼?是不是我說錯話,又惹你生氣了?”李治忽道:“我在想着一招劍招。”馮琳道:“哪一招劍招?”李治道:“剛纔你和那兇僧鬥劍,有一招那兇僧使的是‘驚濤拍岸’,你用少林劍法的‘一葦渡江’,輕輕卸了敵人的攻勢,巧妙地避了過去,那固然不錯;可是我記得易伯母演過天山劍法中的‘寒濤劍法’,有一招叫做‘浪湧金門’,一招四式,緊湊異常,正好可以對付那招‘驚濤拍岸’。不知你爲何不用?但我對天山劍法並不熟習,愚見如此,對不對還要請賢妹指教。請你把那一招‘浪湧金門’演給我看,彼此再琢磨琢磨。”
馮琳一愕,強笑答道:“我已經忘記啦。”李治道:“你怎麼會忘記了?”馮琳眼圈一紅,說道:“我下山之後,曾生過一次大病,那時又沒有你照料,一個老婆子熬生草藥給我喝,病好了,以前學過的很多東西都忘記了。”馮琳說的當然是謊言,李治聽了,也覺難於置信。睜大了眼睛,呆呆地望着馮琳。
馮琳心中一酸,想道:“遲早都要給他看破,我何不對他說了。”李治忽然嘆了口氣,道:“可惜,可惜!天山劍法奧妙之極,你卻把它忘了。”馮琳走近兩步,拉起李治的手,忽然笑道:“如我對你說謊,你惱我嗎?”
李治驟聞此語,驀喫一驚,急問道:“你說了什麼謊話呢?”馮琳道:“我根本不懂天山劍法!”李治大笑道:“這纔是最大的謊言,你不懂天山劍法還有誰懂?”馮琳淚光瑩然,忽道:“我知道你的心思,你懷疑我不是你的瑛妹,你對我細心照料,覺得不值了,是麼?”李治跳起來道:“你這是哪裏話來?咱們以俠義自許,即算見了毫不相識之人,患病受傷,也該救護。何況我與你呢?你這樣說法,當我是什麼人了?”馮琳本想說出真相,見他如此,忽又忍住,噗嗤笑道:“我和你鬧着玩兒,你就當真了?”
這一晚兩人都輾轉反側,不能熟睡。馮琳從未見過如此至誠的君子,心中有感,反覆思量,一會兒想把真相全告訴他,一會兒又想仍然瞞着。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了年羹堯來,年羹堯雄才霸氣,言行舉止,自有一種威儀,馮琳心底裏非常佩服,在此次上嵩山之前,總覺得李治不能和他相比,但經了這場病後,年羹堯的影子忽然漸漸淡了。馮琳又想起允禎迫婚之事,驀然發了一個怪想,心道:“人爲什麼要結婚,我也不知道。但女孩子總得有一個丈夫,大約是不可避免的了。假如要我選擇一個丈夫,選擇誰呢?是年羹堯呢?還是這個有點傻氣的李治?唔,最好他們能像泥人一樣,可以打碎了和水捏成一個。呸,真是傻想法!我現在又不要結婚,想這些做什麼?”不覺笑了出來。
李治也正在胡思亂想,回味馮琳所說過的話,疑雲籠罩心頭,突聞馮琳笑聲,坐起來道:“怎麼,你還未睡嗎?”馮琳道:“我想起那個禿驢被你嚇跑,現在還覺好笑。”石壁上插着的松枝,燒得噼啪作響,李治道:“晚間很冷,你當心點,要不要燒一堆火?”馮琳道:“不要,我又不是弱不禁風的小姐。”她睡不着,坐起來想與李治聊天,推開當作枕頭的包裹,手觸書本,抽了出來,李治笑道:“全靠這本書救了你的小命。”
馮琳想起李治恩德,無可言報,把那本傅青主的絕世奇書遞過去道:“你歡喜這本書,我送給你吧。”李治心念一動,奇道:“這本書不是易伯母叫你去取的嗎?”馮琳道:“是呀,你怎麼知道?”李治道:“她老人家要你取這本書,當然是想留給無極派的傳人。你怎麼可以私將授受?”馮琳信口胡說,不想又碰了釘。要知易蘭珠是一派宗師,輩分極尊,她斷無要別派的書據爲已有之理。馮琳在皇府長大,卻不知這種武林中最爲看重的事情,說謊之時,順着李治的口氣,以爲這本書既然是易蘭珠要的,那麼自己這個“冒名弟子”也就有權處置了。給李治一說,急切間竟想不出話來自圓其說,李治瞧着那本書,忽然嘆了口氣。
馮琳心道:“糟了,這回定是給他識破了謊言,所以才連連嘆氣。”李治嘆了口氣,說道:“想當年易老前輩和無極派的傅祖師從中原一同來到塞外,與無極派可說得上是數代交情,而今卻眼見傅青主身後凋零,連傳人也沒一個,這本書將來也不知要給誰纔好,她老人家若見此書,不知多傷心呢!”頓了一頓,又道:“不過以她老人家的地位,也可行武林大典,以一代宗主的身份,替別派物色傳人,傳書贈劍。”馮琳眼珠一轉,笑道:“這事何必你來操心,無極派的傳人早就有了。”李治道:“誰?你是說年羹堯嗎?年羹堯雖然是鍾萬堂的徒弟,但他叛師求榮,爲武林所不齒。我聽母親說過,易老前輩有一次和她閒話,還曾想邀她一同具名,通告武林同道,替鍾萬堂清理門戶,把年羹堯逐出無極派的門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