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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念頭一起,不知不覺,就驀地想起了雲紫蘿來了。
“白頭如新,傾蓋如故。”繆長風心裏想道:“這兩句前賢的話,當真說得不錯。有的人相識了一輩子,頭髮都白了,還是並不知心,好像新相識的陌生人一樣;但有的朋友道畔相逢,停下車來,交談片刻,便是一見如故(注:停車的時候,車蓋傾側,故曰傾蓋。喻時間之短促也),友情的深淺,原不是相識時日的長短所可衡量。我和孟元超、雲紫蘿的交情,可不正是這樣?最初我不知道紫蘿有所鍾,對她曾有非分之想,她卻是光明磊落,依然把我當作大哥看待,心無芥蒂。嗯,這份純真的友情,豈是旁人所能懂得?唉,莫說一般的人謠諑紛紜,只怕孟元超也誤解了我此際對紫蘿的情感呢。”
“但也許是我誤解了也說不定。”繆長風想起了孟元超那既豪邁而又沉鬱的性格,心中又再思量:“他要我去照顧紫蘿,或許正因爲他已經明白了我現在的心情,他把我當作一個可以推心置腹的朋友,纔會重託我呢。我若然還以爲他是要爲我們撮合,恐怕反而是境界太低的世俗看法了。”
山抹微雲,天粘衰草。白茫茫的湖水望不到盡頭,密佈湖濱的蘆葦也好像遙接天際。快馬馳過,蘆葦迎風颯颯作響,但仍是隻見宿鳥驚飛,看不見人的影子。
“怎的還是不見劉抗?”繆長風心裏想道:“這次我來揚州給王元通拜壽,總算是不虛此行。不但好友重逢,還結識了新的朋友。像孟元超和我一樣,劉抗和我也可說得是傾蓋如故了。聽說他是山東中牟縣人氏,後來才遊學杭州的。可惜我還沒有機會和他長談,他原籍中牟,或許曾經見過我的師姐。”
風從湖面吹來,繆長風瞿然一省,喟然嘆道:“三十年前的往事,就像眼前的高郵湖一樣,被濃霧籠罩,模模糊糊的我都幾乎記不清了。師姐已經死了多年,如今她墓前的野草,恐怕也高逾人頭了吧?”
舊事塵封,記憶是早已模糊了。但師姐的音容笑貌,他一想起來,卻還是歷歷如在目前。自己當年的心情,也突然間記起來了。繆長風這才忽地醒悟,不是記憶模糊,而是因爲這許多年自己歷盡滄桑,避免再去回想往事的緣故。
回憶的幔幕撕開,時光一下子倒流,回到了三十年前,那時他還只是十二、三歲的孩子。
師姐是他師父最小的一個女兒,雖然是最小的一個女兒,但卻比他年長四歲。他初入師門的時候,他的師姐已經是一個頗懂人事的少女了。還記得最初的一兩年,他的武功還是他的師姐代父傳授的。
由於一入師門,便受師姐照料,因此在同門之中,他和師姐也是最爲親近。旁人看來,他們二人就似同胞姐弟一般。過了兩年,他的師父親自教他了,他也還是和師姐形影不離,因爲他已經習慣了一有空就找師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