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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盯着那個空空的座位,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我不明白世界上爲什麼要有同學會這種東西,更不明白爲什麼要在過去的舊教室裏舉辦。每個人都坐在曾經的座位上,爭先恐後地說話。班主任坐在講臺上面,熱淚盈眶地看着臺下那些陌生的面孔。我相信她已經認不出我們之中的大多數,就像我已經難以在他們臉上找回20年前的神情一樣。
在那些已經明顯狹窄了很多的桌椅中,那個空空的座位,宛若一道無法掩蓋的傷口。
我望向她,看見一雙迅速移開的眼睛。在這個夜晚,我們彼此迴避,又時時捕捉對方的目光。
她似乎有話對我說,而我,也是一樣。
從小我就是一個沉默寡言的人,所以,在這所中學讀書的時候,我並沒有多少朋友,除了成宇。他說,他喜歡我的沉默。事實上,和成宇在一起的日子裏,他的話也不多。當我的同學們在陽光下成羣結隊地呼嘯而過,在街上追逐本校或者外校的漂亮女生的時候,我和成宇常常躲在我家的閣樓上,各自從那些佈滿灰塵的書架上抽出一本書來看。成宇看書的速度很快,或者說,他壓根就沒有耐心從頭到尾看完一本書。所以,當閣樓裏的光線越來越暗的時候,成宇的身邊往往堆滿了各類亂七八糟的書刊。他總是伸伸懶腰,然後對着窗外發一陣呆,隨即大步走到我身邊,一把奪過我正在看的那本書,說:“哈,你又在看這個。”
一個15歲的男孩子用整個下午的時間閱讀《刑事判例研究》,這的確是件讓人感覺不可思議的事情,然而我別無選擇。作爲省高級法院刑事一庭的法官,父親給我的第一本啓蒙讀物就是《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當別的小朋友從“人口刀手”學起的時候,我就已經知道了殺人、詐騙和敲詐勒索的意思。我父親大概是我所知道的見證過最多罪惡的人。用他自己的話來講,被他判處死刑的人,已經超過了100個。我父親很樂於讓我知道這些,實際上,在他最終成爲一個老年癡呆症患者之前,他始終認爲法官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職業,直到他徹底失去理智爲止。
同學會進行到一半,集體回憶已經轉化成捉對“廝殺”——大家都各自尋找當年的好友熱烈交談。班幹部們則圍在班主任身邊,迫不及待地炫耀自己這些年來的成就,以證明班主任當年的慧眼識珠。所有人皆大歡喜,我自己一個人悄悄地來到走廊裏。我沒有可以交換回憶的朋友,即使我現在離開,也不會有人意識到又一個座位空了。想到這裏,我絲毫感覺不到悲傷,相反,還有一絲輕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