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微雨霏霏 (第11/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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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恨唐儷辭,只是爲了恨而恨,所有能讓他恨唐儷辭的理由他都深信不疑,因爲恨唐儷辭是他生存的意義和動力。
是否領袖風雲無關緊要,是否傾城絕色毫無意義,腿是好是殘全不關心,他之所以能坦然面對之所以能堅定地活下去甚至能顧全一份自尊與自信,全是因爲他恨唐儷辭。
客房依然全無動靜,她沉默地站在一旁,突然覺得……其實就讓他這樣恨下去,沒什麼不好。但唐儷辭……高高在上的唐公子,真的能容他這樣恨下去嗎?
便在這時,門外再次“篤篤篤”三響,幾個不耐煩的聲音響了起來:“開門開門!有人說你這屋裏窩藏了形跡可疑的外地人,開門開門,官兵搜人了!誰敢窩藏兇犯與犯人同罪!”
“啊?”方平齋和玉團兒面面相覷,半夜三更,怎會有官兵?方纔三人進來,阿誰並未鎖門,此時只聽一聲爆響,木門被一腳踢開,大雨中七八個穿着官兵衣裳的男子衝了進來,七嘴八舌地喝道:“統統給老子站住!誰也不許說話!一個個靠牆站着!”
阿誰本就靠牆站着,方平齋拉着玉團兒退了一旁,官兵的目光在緊閉的客房門上掃了一圈,突然落在坐在椅上的柳眼身上,見他黑衣蒙面,頓生懷疑:“你是什麼人?深更半夜戴什麼面紗?拿下來!還有你們幾個,都不是這裏的主人吧?到底是什麼來路?”
“這幾位是晚上來避雨的客人。”阿誰這幾日對官兵時不時的搜查已是習慣了,雖然唐儷辭在房裏,但官兵要查的並非身份尊貴的唐國舅,而是來歷不明的可疑人,所以她並不着急。方平齋紅扇搖動,每搖一下都打在玉團兒頭頂:“我們只是走夜路的人家,這位是我家表弟,從小殘廢面容扭曲,聽說是出生的時候沒拜神得罪了送子娘娘,所以長得就真像鬼一樣,連我都不忍心看,只要看了一定會做噩夢,這才用蒙面巾遮起來。這位是我家表弟未過門的妻子,自小訂婚,所以對錶弟殘廢全不嫌棄,哎呀呀,真是世上難得的真情啊……我們三人自嵩山而來,本是要去尋一位名醫給表弟治病,結果路上錯過了宿頭又遇見大雨,幸好這位姑娘心地善良收留我等在家中避雨,我等真的不是什麼可疑人物。”玉團兒的表情在他紅扇一扇一扇之下看不清楚,但心裏驚奇萬分,果然他很會騙人,就這樣眼睛眨一眨的時間,故事就能編得這樣有鼻子有眼,渾然好像真的一樣。官兵懷疑地看着方平齋,見他黃衣紅扇,神態從容:“你說你是平常人家?你當我是傻子?平常人家我見得多了,有像你這樣穿衣服的嗎?大秋天的颳風下雨,搖什麼扇子?我看你和那殺人兇犯多半是同夥,叫什麼名字?”方平齋連連搖頭:“冤枉、冤枉,我平生喜歡黃色,黃色尊貴、明亮、柔和、浪漫,有金色之華貴而無金色之庸俗,加上鮮豔的紅色更是耀眼。我家人見我從小中意紅黃兩色,所以給我起名,叫做赭土,赭爲紅,五行之中,黃色爲土,所以叫赭土,而我表弟從小喜歡黑色,我家人將他起名墨巾,這位表弟媳賢良淑德,可惜並非出生書香門第,她父母給她起名小白,實在不等大雅。”他文縐縐地說着,瞬間給三人各棄了個名字,並且神色儼然道理滔滔,玉團兒差點兒真的相信他本是叫做“赭土”而不是叫方平齋了。
那些官兵被他說得一愣一愣,爲首的一人皺起眉頭:“那這位表弟,蒙面巾打開讓我看一下長的是什麼模樣?”柳眼淡淡地坐着,一動不動,半點沒有要撩起面紗的意思。方平齋咳嗽一聲:“我這位表弟從小殘廢,所以手腳都不會動,還是讓我來吧。”他伸手撩起柳眼的面紗,柳眼也不在乎,仍是一動不動。只聽“啊”的一聲大叫,爲首的官兵驟然看到一張血肉模糊扭曲可怖的面容,嚇得往後跳了一步:“行了行了,這種模樣哪有人能治得了?洛陽城裏哪有什麼名醫治得了這種怪病?除非你能找到宮裏的太醫,哼!那是不可能的。”爲首的官兵揮了揮手,柳眼面紗已經放下,但雨夜之中見到這麼一張面孔和見鬼也差不了多少,正想離去,突然問道:“你們要找的名醫住在何方?叫做什麼名字?”
此言一出,玉團兒嚇了一跳,連阿誰都微微皺起了眉頭,卻見方平齋道:“我等要尋的名醫勝水,叫做水多婆。雖然名字裏有個‘婆’字,卻是個不折不扣的男人,所說此人相貌俊美,貌若翩翩公子,平生好喫懶做,愛財如命,雖然醫術蓋世,名聲卻不是很響亮。”那官兵沉吟道:“水多婆?水多婆?好像在什麼地方聽過這種古怪的名字……”他一時想不起來,“既然如此,今夜就在這裏安全避雨,少出去胡鬧。最近不太平。”方平齋連聲稱是,幾個官兵仍是非常懷疑地打量了他們幾眼,提刀而去。
風雨漸漸小了,屋裏的幾人都鬆了口氣。玉團兒好奇地看着阿誰,這個神情默默,看起來有點冷淡的柔順女子就是他說的那個女婢吧?看了幾眼,她看得出她長得很美,有一股說不出的風華在眼角眉梢,只是看得久了也覺得一種鬱郁壓在心頭,讓人半點也開心不起來。女人對女人的直覺,讓她覺得這位姐姐或許很美很溫柔,卻一定很不幸,甚至連和她在一起的人都會跟着一起不幸似的,那種不幸的感覺入髓入骨,簡直……像籠罩着一層冰冷的寒氣。她情不自禁地看着柳眼,她不希望柳眼和阿誰在一起,雖然說柳眼如果和阿誰在一起一定是柳眼惡狠狠地欺負阿誰,這位姐姐一定不會反抗,但――但並不是她不反抗他就會幸福快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