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未竟之局 (第2/7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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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日過正午、又過黃昏,麗人居的廚房接連不斷的往二樓上菜,卻是誰也沒有來。
柳眼和雪線子藏匿在山谷的密林之中,到處有土狗遊蕩,兩人雖然不懼土狗,但被發現了也很麻煩。雪線子給柳眼灑了一身花粉,他向來好色愛花,懷裏藏着不少奇花異卉的花粉用以向美人討好,今日卻用在柳眼身上。那花粉氣味並不濃,散發着清奇的幽香,雪線子希望這奇花的香氣能掩飾柳眼身上的味道,擾亂那些土狗的嗅覺,但究竟擾亂了沒有誰也不知道。兩人看方平齋離去,山下妖魂死士尚未歸隊,仍是混亂,雪線子靈機一動,下去抓了兩人上來,點了穴道扒下衣服,將兩條赤條條的男人埋在山上雜草堆裏,自己和柳眼穿了妖魂死士的黑衣,戴上他們的人皮面具,大搖大擺的走下山去。
走進敵人的大本營,雪線子扶着柳眼,被方平齋所傷的人不少,眼見柳眼一瘸一拐,旁人也不覺奇怪。兩人尋了個沒有燒掉的帳篷鑽了進去,裏面躺着五人,一照面尚未問話已被雪線子放倒在地上,兩人拿起桌上的酒菜便大嚼,喫了個飽,略略休息了一下。喫過飯後,雪線子又大搖大擺的出去探聽消息,回來說林逋已經被救,究竟是何人所救並不清楚,但已經不在麗人居的樓頭。柳眼聽後靜默了一陣,“那些中毒的人都還在?”
“門派裏有人中毒的都在麗人居等着,風流店丟了林逋,但也沒有撤走,我看大家都等着你這尾大魚,反正林逋也已經被救走,你不如拍拍屁股溜之大吉,大不了我替你悄悄通知你的徒弟兒,叫他天涯海角找你去。”雪線子一搖頭,“你現在出現,沒有半點好處。”柳眼緩緩的道,“我若不出現,大家要麼以爲我死了,要麼以爲我躲了起來,永遠不會再出現——那江湖上如此多中毒之人都不得不屈從於風流店,因爲只有風流店有猩鬼九心丸,可以延續性命、增強功力。風流店非要抓我不可,一是他們自己很也想要所謂解藥;二是他們怕我當真有所謂解藥。所以如果我不出現,江湖大局將傾向風流店,等候在麗人居外的那些人中的很大一部分,將不得不做一些違背良心的選擇。那都是我造的孽……”雪線子撲的一聲差點把剛喝下去的湯噴了出來,“江湖傳說,風流客柳眼是個陰險狠毒,又淫又惡的魔頭,是小唐的死對頭。我看你做人還不錯嘛!而且你和小唐分明是過命交情的朋友,爲了你小唐連我老人家都敢拖下水,可見江湖傳言真不可盡信,唉!”柳眼沉默不語,過了一會兒道,“我要出去,告訴他們猩鬼九心丸有解藥,我還沒死,叫大家不必聽風流店的威脅。”雪線子連連搖頭,“你的想法很好很偉大,可惜你如果出去,兩個雪線子都未必保得了你的命,一個沒有命的柳眼有什麼用?難道你的屍體能變成解藥解去猩鬼九心丸之毒嗎?就算能,一個人百來斤連頭髮都算下去也不夠這許多人喫,就是死了別人都會說你偏心。”
“解藥沒有做出來,誰也不敢要我的命。”柳眼沉聲道。雪線子哈哈一笑,“那要看你有沒有能夠抗衡兩方的力量,只有我一個人,遠遠不夠。風流店要拿你下油鍋,江湖白道要抓你去凌遲,除非你找到神仙當靠山,否則你做出解藥一樣要死,而你做出的解藥一樣淪爲別人登上江湖帝位的籌碼。”柳眼眼珠子微微一動,“神仙?”雪線子頷首,“神仙,玉皇大帝、太上老君、二郎神之類……”柳眼低聲道,“那唐儷辭呢?”雪線子重重的敲了下他的頭,“你是想害死小唐嗎?誰也不知你和小唐有什麼過去的交情,他沒有任何理由給你撐腰。他要是站出來給你撐腰,別人都會以爲他爲的不是你柳眼,而是江湖帝位,所有反對小唐的人立刻找到藉口,證實他居心叵測,小唐立刻落到人人喊打的地步。”柳眼默然,凡遇到棘手的事,他習慣的以爲阿儷什麼都能解決,縱然是明知無法做到的事也都抱着幻想,但顯然是他錯了。過了一會兒,他慢慢的道,“我寫一封信,你幫我帶去麗人居那裏,交給成縕袍。”雪線子眉開眼笑,“哎呀,妙法妙法,快寫快寫。”
柳眼自雪線子換下的白衣上撕了一塊白布下來,在帳篷裏找到筆墨,寫了幾行字在白布上,遞給雪線子。雪線子一看,只見白布上寫着“奇毒有解,神逸流香,修仙之路,其道堂堂。半年後藥成之日,絕凌頂雪鷹居會客,以招換藥。”那上面還有一行彎彎曲曲,猶如花草一樣的符號,不知寫的什麼,奇道,“這是什麼?”柳眼吁了口氣,淡淡的道,“這是寫給儷辭的留言,說一點私事。”雪線子搖了搖頭,“前面這段寫得不錯,很有梟雄的氣魄,大家要是信了,這半年在家中勤練武功,江湖可就太平了。可惜——我要怎麼證明這是風流客柳眼親手所寫的書信?你有什麼信物沒有?”
柳眼一怔,他可怖的臉上起了一陣細微的變化,似是心情一陣激盪,緩緩探手入懷,取出一樣東西,“這個……”雪線子見他摸出一樣軟乎乎的東西,“什麼?”柳眼雙手緩緩打開那樣東西,雪線子赫然看到一張既詭異、又陰鬱俊美的臉。饒是他遊戲江湖多年也被嚇出一身冷汗,“人皮?你的……臉……”柳眼笑了笑,“嗯,我的臉。”雪線子抓起那張人皮,“好,我這就去了,你在這裏等我,不見人莫出去。”柳眼平靜的道,“若是見到我徒弟,告訴他我在這裏等他。”雪線子頷首,一笑而去。
柳眼一個人靜靜地坐在黑色帳篷裏,過往所發生的一切支離破碎的在眼前上演。他想起很久以前,他在風情酒吧裏彈着吉他,唱着不知名的歌,人人都說眼哥是個溫柔的人,對大家都好,做事很細心,這樣的男人真少見。那時候他以半個保鏢的身份住在唐家,白天大部分時間和阿儷在一起,晚上他就去酒吧駐唱,阿儷所擁有的一切,近乎也就是他的一切。那時不曾懷疑過什麼,他全部的精力都用來設想如何完美的處理阿儷所惹的種種麻煩,如何儘量表現得優雅、從容、鎮定而自信,不丟唐家的臉,他一直像個最好的管家和保鏢,只要阿儷擁有了什麼,他也就像自己擁有了一樣高興。
是什麼時候……一切變得面目全非,他再也找不回當初自己那張溫柔的臉?再也沒有寬容任何人的胸懷?從他對阿儷失望的那天開始,在他還沒有理解的時候,他的世界已經崩潰。而如今……他的崩潰的世界究竟是回來了沒有?其實他也根本沒有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