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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珪璋聽史逸如有埋怨他的意思,一笑說道:“史兄,小弟今日來遲,有個道理。”史逸如道:“卻是爲何?”段珪璋眉開眼笑地說道:“內人昨晚添了一個娃娃。”史逸如大喜道:“哈!哈!那真是無獨有偶了。你的是男的還是女的?”段珪璋道:“是個臭小子。咦,你這麼問,敢情嫂夫人也已分娩了?”史逸如道:“我卻是添了個不中用的女娃子。”段珪璋大笑道:“哈哈,是個姑娘,那我更要加倍向你賀喜了!”史逸如微微一愕,不解其意。
段珪璋笑道:“史兄可曾聽得長安近事麼?皇上奪了他的兒媳壽王李瑁的妻子楊太真做貴妃,這是天寶四年之事。楊貴妃得寵非常,至今不過三年,她的三個姐姐都被封爲夫人,上月從京中傳來的消息,連她的從兄楊國忠也拜相了,當真是一門貴顯,無與比倫。因此都中風氣大改,一聽到有人生女,戚友便爭來賀喜,人人都說如今的世道是:‘不重生男重生女’了。吾兄添了一個千金,豈非當加倍賀喜!”
史逸如怫然不悅,說道:“我若想求功名富貴,這十年來也不會甘心隱居鄉下了。我就是因爲看不慣小人當道,奸邪滿朝,這才摜了烏紗的。難道我還會學楊國忠這類卑鄙小人的行徑麼?”
段珪璋忙道:“你我相交十載,小弟豈尚有不知吾兄的爲人之理?這話不過是說說笑罷了。”接着嘆口氣道:“我們把都中風氣當成笑話來講,其實適足以令有心人同聲一哭呵!風氣日壞,國事日非,將來真不知會鬧成什麼樣子!”
史逸如也嘆氣道:“笑話,笑話,簡直是越來越不成話!來,來,來!我們且樂得醉個糊塗,管它鬧成什麼樣子!”
兩人對飲了幾杯,史逸如牢騷滿腹,取了一柄如意擊桌歌道:“岑夫子、丹丘生,將進酒,杯莫停,與君歌一曲,請君爲我傾耳聽:鐘鼓饌玉不足貴,但願長醉不用醒。哈哈,但願長醉不用醒。李太白這首《將進酒》真是深得我心,當世的詩人,我只佩服他與老杜而已,聽說他現在長安,可惜常被皇帝留在宮中,要不然真想到長安去見他一見。”
段珪璋似有所觸,忽又笑道:“史兄,我說你添了千金,值得加倍賀喜,卻也不是笑話。你所佩服的老杜,不是寫過一首《兵車行》嗎,這首詩寫成之後,洛陽紙貴,傳誦一時,其中便有這樣幾句:‘信知生男惡,反是生女好,生女猶得嫁比鄰,生男埋沒隨百草!’如今國家連年用兵,而且大亂的跡象亦已顯露,生一個臭小子的確不如生一個女娃兒呢!”
史逸如滿滿地喝了一杯,將酒杯重重一頓,說道:“兒女的事情,我們哪還管得這麼多?倒是你剛纔所念的老杜那幾句詩引起我一個念頭。”段珪璋道:“怎麼?”史逸如道:“生女猶得嫁比鄰。我們雖非比鄰,亦是同村,難道又這樣巧,兩個小娃娃都是在除夕這一天生的,我們就此結爲秦晉之好,你意如何?”
段珪璋大喜道:“我一聽說嫂夫人添了千金,早就有這個意思了,只是不敢開口。你我肝膽相交,如今又做了親家,真是最好不過。恰巧我身上帶有一股玉釵,就拿來作訂親之禮吧。”史逸如一看那股玉釵,不覺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