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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之後,在長安明鳳門旁邊的一家酒樓上,來了兩個生面客人。
明鳳門是唐朝皇宮的第一道大門,這座酒樓的位置在皇宮旁邊,它的顧客也都是些不尋常的人物。其中有早朝歸來的文武官員,因爲住處距離皇宮較遠,來不及回家,便到這裏喫中飯的;也有些宮中宿衛,散值(即下班)之後,和同伴到這兒喝酒的。所以別的酒家,晚上熱鬧,而這家酒家,卻是上午的生意最好,而顧客之中,十之八九,也都是相熟的客人。
但今天來的這兩個客人,卻是第一次到這豪華的酒肆,座中無人相識。這兩個人,一個年約四十開外,器宇軒昂,披裘佩劍,似乎是個豪客;和他同來的則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年,打扮得也像個貴家子弟,但雙眸炯炯,精光閃爍,令人一看,就知他是個精明能幹的少年,遠非那些徒靠祖先遺蔭的繡花枕頭可比。
酒樓上的客人雖然覺得這兩個生客有點特別,但這家酒樓在長安名氣很大,不時有外地豪客慕名而來,或者到此求官謀事的,所以大家雖然覺得有點特別,卻也不以爲意。
這兩個人正是段珪璋與鐵摩勒。原來段珪璋到了長安之後,即借宿在一個相熟的僧舍中,寺院的住持名喚懷仁,是個高僧,段珪璋的祖父在生的時候,曾經是這個寺院的大施主,懷仁和段珪璋亦是方外知交,所以段珪璋選擇了這間寺院作爲藏身之所。但段珪璋雖然有了棲身之地,卻無法知悉安祿山在長安的府邸所在,後來他打聽到有這麼一家酒樓,心想安祿山既是常常進宮,這家酒樓的顧客,不乏和宮廷有關係的人,因此便攜了鐵摩勒前來飲酒,希望能探聽到一些消息。爲了適合這家酒樓的顧客身份,他把所帶的銀子都換了華貴的衣裳。
這時是近午的時分,正是酒樓上的熱鬧辰光。靠窗的一張桌子,有幾個官兒圍着轟飲,其中卻有一箇中年書生,只是一襲布衣,箕踞案頭,顧盼自如,豪氣迫人!那幾個官兒,卻反如衆星拱月似的,對他甚爲恭敬!
段珪璋心中一凜,想道:“這人相貌清奇,氣概不凡,端的是平生罕見!不知究竟是什麼人物?這幾個官兒,也迥非凡俗!想不到官場之中竟有這班人物!”
段珪璋正在注視那布衣書生,忽見那書生的眼光也向着他射來,驀地擊桌讚道:“好劍,好劍!”段珪璋喫了一驚,心道:“這書生倒是個識貨之人,我的劍還未出鞘,他已經知道是把寶劍了!”那書生向他招手叫道:“來,來,來!金樽有酒應同醉,結客何須問姓名!你過來飲酒,寶劍借我一觀。”
饒是段珪璋走遍江湖,也從未碰過這樣的事情:一個素不相識的人,突然向他借寶劍觀賞,這在江湖上是大大犯忌之事,可是那書生豪氣迫人,似乎有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令段珪璋爲之傾倒,頓時間也不禁豪情勃發,忘了應有的顧慮,應聲便站了起來,走過去道:“得蒙先生邀飲,何幸如之,只怕這把劍尚不足當寶劍之名,有污先生尊目。”
段珪璋這把劍乃是他祖父當年跟大將軍李靖西征之時,李靖賜給他祖父的家傳寶物,劍一出鞘,光芒四射,那書生彈劍笑道:“雖非干將莫邪,也算得是人間神品了。你從哪裏來?”段珪璋含糊應道:“我從幽州來。”那書生道:“路很遠啊!路途險阻,想來你若不是仗着這把寶劍,也難以走到長安了。哈,哈,我拂拭此劍,倒想起少年遊俠的往事來了。”旁邊一個官兒笑道:“學士豪情,至今未減。”那書生大笑道:“現在是靠着皇帝混酒食,哪還有什麼豪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