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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我們全鄉的第一名,但遠遠不是蕪城中學的第一名。蕪城市總共下轄宣德、廣績、子溪、祖名、茂陵、郎功六縣,數百萬人口,可是省重點中學就有這麼一所,計劃內的招生只有四個班兩百多人,其它都是有贊助或者是有其它門路安排進來的學生。我在高一四班是個很普通的學生,而且我的年紀明顯偏大。高中是九月開學,而我那年十月就已經要年滿十八週歲了。
蕪城中學對我來說是個神祕的所在,它有百年的歷史,校園裏居然還有千年的古蹟。如果我按照正常的道路走下去,很可能也和其它所有人一樣,平平安安讀完高中然後考大學,大學畢業後找一份工作,安安穩穩的去過一生。可是這一切在一個黃昏都被改變了,就像打開了潘多拉魔盒一樣,封印多年的奇異感覺又回來了,這一切都是因爲一面古怪的鏡子。
那是十月的一天,時間是星期天晚飯之前。我當時和同學混的已經比較熟了,因爲年紀的關係還做了宿舍的老大。我們宿舍八個同學和在操場上和隔壁宿舍踢足球。我當時踢得興起,衝向由兩塊磚頭壘的球門,拔腳怒射,皮球劃過一條長長的弧線,遠遠的飛了出去,落在了學校南門外的狀元橋下。這下大家都停下來看着我,需要有人去揀球了,我踢的當然是我去揀。
這裏需要介紹一下狀元橋。狀元橋是一座千年古橋,白石砌成,橋下有三個石拱,由於年代久遠,橋上的石欄早已無存。據說這座橋是北宋年間爲了記念當地一位姓梅的狀元所建。這座橋的奇異之處在於它並不建在任何一條河上,而是在空地上挖了一個很深的池塘,四周用青石砌成圍岸,池塘成半圓形,而石橋就架在中間。這座橋對着我們學校的正南圍牆,而池塘就是學校邊界的一部分。狀元橋下也許幾百年前的水很深,但是如今已接近乾涸了,有些地方露出了潮溼的池底。
池岸的青石有四、五米高,人本來下不去,但是在某處石壁上不知什麼年代長出一棵香樟樹,枝葉十分茂盛。順着這棵樹可以爬到離池底一米多高的地方,我就是這麼下去的。下到狀元橋底,在一掌多深的池水間揀起了皮球,正準備往回走,發現淤泥間露出圓形的一角,有什麼東西半埋在水草中。我順手將這個東西拔了出來,在水裏涮了涮,看上去是一面古鏡。這面鏡子只有碗口大小,似乎是青銅的質地,背面刻有很多古怪的花紋,已經有不少綠色的繡跡。然而翻過正面一看,卻異常光滑平整,沒有任何繡跡甚至連一條劃痕都沒有,就像剛剛打磨過的鏡面一樣,能清晰的照出對面的一切。
這天晚上上晚自習的時候,我還坐在座位上把玩這面偶爾得到的古鏡。同班同學尚雲飛走過我身邊,看見了我手中的鏡子,眼神十分奇怪,張嘴想說什麼但是又沒說,徑直走了過去。
尚雲飛是我們學校的名人,是我們高一四班的“兩大騖人”之一。所謂“騖”,就是“好高騖遠”的“騖”,驅馳之意。尚雲飛比我小兩歲,可是來歷非常特別,他是藏密高僧葛舉吉贊大師的弟子。這位大師原先在川西一帶受人供奉,後來寺廟被毀,他老人家不知怎麼就雲遊到蕪城市,並在蕪城市東二十里外的黃廟廣教寺落腳。廣教寺最蕭條的時候就剩下他這麼一位僧人。雲飛家就住在廣教寺旁邊,平時他父母對這一位老僧人多有接濟,而尚雲飛從小也喜歡到寺裏找老和尚玩。
改革開放以後國家落實宗教政策,葛舉吉贊大師又有了地位。政府撥款重新修建了廣教寺,香火又見興盛,大師被無數信徒奉爲上師,並且成爲了蕪城市佛教協會的會長以及市政協的副主席。就在那時大師對尚雲飛的父母說要收雲飛做弟子,覺得他的資質和悟性都不錯。尚雲飛的父母答應了,於是尚雲飛小小年紀就成爲了一名佛教徒,只是沒有受戒而已。後來雲飛考上了蕪城中學,學校的教導處主任方周梓聽說有個學生信佛,挑戰了他的思想政治工作,結果把尚雲飛以及他的家長都叫去訓了一頓。這一訓不要緊,惹怒了老喇嘛,老人家通過市政協批評了蕪城中學領導班子,最後方主任道歉了事,表示不會再幹涉尚雲飛修佛。不過方周梓主任雖然道了歉,但私下裏還是告誡別的學生不要學尚雲飛。尚雲飛於是在學校出了名,被稱爲“騖人”。
我們班除了雲飛之外另一位“騖人”叫風君子。風君子比我小三歲,要到十二月才滿十五週歲。風君子這個名子讓人就覺得很怪,據說是他上學的時候自己起的。真是什麼樣的人都有,還有父母讓孩子自己起名子的。尚雲飛的來歷我知道一些,可是風君子爲什麼也被稱爲“騖人”我就不太清楚了。心裏正想到風君子,偶爾從二樓的窗戶向外看去,就看見風君子正從西門處走來。只見風君子右手拎着個黑色人造革公文包,就像個下鄉的幹部;左手端着一把紫砂茶壺,就像個公園溜鳥的老頭;晃着不丁不八的方步,就像個逛市場的主婦;鼻樑上架着金絲變色鏡,就像個三流小報的記者。總之一句話,怎麼看怎麼不像個高中生。我們學校規定周邊縣鄉來的住校生必需在校上晚自習,而家住蕪城市區的走讀生可以自己在家上晚自習,也可以上學校。然而走讀生大多都不來,只有風君子是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