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挺美,鄭新亭想,是他從未見過,也不曾理解過的場景。他露出倉皇而憂鬱的微笑,坐在位子上深深凝視,發着愣。
直到保衛科的上來制止,與工人們互相對峙,毆打,科長被一隻扳手砸中腦門,立即不省人事。血糊住臉,鄭新亭嚇得發抖,眼前紅了大片,水一樣流到他腳下。
然而這強烈的反抗與鬥爭並沒有改變廠子倒閉的結果,最後一場職工大會結束前,領導只留下一句話:所有人都將分得兩萬三千塊作爲工齡買斷費。
大禮堂裏炸開鍋,人的叫喊猶如轟鳴,眼淚流出也具有生動的聲音。鄭新亭被推擠出去,茫然無措。他在門口站了許久,被烈日曬得頭暈眼花。人都走光了,他纔回過神來。
廠長抿着煙經過噴泉池,突然站定,鄭新亭看見他跨入水中,仰頭看着親愛的毛主席。偉人啊,社會怎麼會發展成這樣?沒人能想通,所有人都在感受陣痛,彷彿孕婦分娩,新的時代即將在這塑像的胯下誕生。
煙擱在了主席腳邊,廠長在一片金黃的強光中眨動酸澀的眼睛。
鄭新亭跨上自行車,準備回家。經過新華路就是一個高高的斜坡,鄭新亭咬着牙往上騎,頂風,毒日曬脊背,鄭新亭呼呼喘氣。一會兒就看見了熱電廠,巨大的煙囪猶如倒豎的喇叭,風倒灌而入,發出低沉的嘯聲,像是人的嗚咽。再往後就是風華街了,鄭新亭跟畢銀從前總在這裏瞎逛,唱街頭卡拉OK,點一首歌兩塊。畢銀喜歡譚詠麟,會唱半夢半醒跟昨天的歌,鄭新亭愛鳳飛飛,但他一首都不會唱。
自行車戛然而止,前面的路被人羣死死堵住了。
鄭新亭聽見兩個老頭說前面路塌了,至於爲什麼塌,塌到什麼程度,一概不知。鄭新亭踮起腳尖,只能看見攢動的烏黑人頭,像一些腥臭的泥鰍腦袋,他們在努力擠動、流竄,卻永遠被阻斷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