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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江人家建房,最開始的準備工作是打地基。依傍山體,平整地基,必然解剖出大量泥土。如果土質好往往同時“放磚”。
在人類發展史上,築土夯牆,晾曬土磚,燒製火磚,都是建造屋宇的方式。這三種方式雖然是遞進的,但直到二十世紀,仍然是並行於梅江兩岸。製作土坯、曬制泥磚,梅江人家稱之爲“放磚”,這是南方客家人建房的必備項目,就像是北方人割樹皮砍木頭做房子抵禦風雪。
放磚的勞作,到敦煌這一代就沒有了。敦煌對薪火說,你們這一代人,無法體驗到放磚的美妙感覺,雖然它是一種勞累,但其實也是一種快樂!
獨依說,自女媧摶土造人開始,人類就有玩泥巴的愛好,現在的孩子也喜歡玩泥巴,也是源自這古老的血統!你說的放磚,也屬於這個血統!蒜頭不知道敦煌與獨依談論的血統是什麼,只是不經意說,泥土變成磚,磚變成房子,這房子就是站起來的泥土!
房子,就是站起來的泥土。獨依爲這個比方喫驚。而她不知道,他的父親祝虎和燈花的後裔鯤鵬,正在爲“放磚”的風俗所迷,彷彿教授發現了一個極好的文化項目。“放磚”的風情畫面,被這兩個男人放進各自的文化建構之中,轉化成文學創意或規劃思路。而這些建構,皆源於蒜頭的點評的金句:房子,是站起來的泥土。
但見蒜頭沉醉在燈花的講述中,手碗隨之而動,似乎在回味那泥土在摩擦掌心的感覺。
南方的大地多是紅壤,土方打下來,就是一個圓形的土丘。拉一頭黑牛進入土堆,這土丘就活動起來,變幻起來。紅色的土,黃色的人,黑色的牛,在南方的天空下像是升騰的雲朵。在圓形的土堆中,人和牛在一起轉圈,慢悠悠地走來走去,彷彿一個巨大的時鐘,指針在互相追隨,互相轉動。
這真是古老的景象!添水,加草,練泥,做胚。可以一個人做,也可以多個人合作。撿狗一般是上午採土,下午放磚。蒜頭放學回家,就一起幫忙。
由土到泥,水是個關鍵。把鍘好的稻草撒進泥堆裏,或者舀起一大瓢水,灑向練製得漸漸粘稠的泥土裏。看着父親和黃牛反覆踩踏,蒜頭有幾次想進去試一試,體會泥土在腳底下滑動的感覺,但總是被父親制止。
最興奮的事,就是替父親拿“磚格”。磚格,就是磚模。梅江邊,家家戶戶都會備着一兩隻松木磚格。建好了房子,這磚格收留起來,隨時起用,比如修補磚牆,比如新建畜圈。磚格被泥石打磨過後,口沿光滑,微微弧形,松板上的松節像一隻眼睛,亮麗而樸拙,掛在牆上,便是最好的藝術品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