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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天涯又到醫生辦公室問了一下馬如龍的主治醫生,他告訴沈天涯,馬如龍的命算是勉強保住了,但這樣的病不可能完全恢復,最好的結果是半癱瘓,長年躺在病牀上,生活不能自理。沈天涯便心生惻隱,想馬如龍才四十出頭,身爲核心部門的核心處室負責人,正是幹事業的時候,得了這樣的病就什麼也沒有了。記得幾天前看過一篇短文,說人生是一個數字,身體是一,什麼事業愛情金錢權力是一字後面的零,零多你人生的值就大,或是一百,或是一千,或是一萬,可一旦前面的一倒了或沒了,後面的零再多也還是等於零。又想起前天收到那則短信後一直暗存心底的異念,沈天涯就覺得有些對不起馬如龍。彼此是多年的老同事了,人家到了這種地步,怎麼老顧自己樂呢?
許是爲了彌補自己的內疚吧,離開醫院前,沈天涯把身上八百元現金塞到了馬如龍妻子手上。馬妻寧死不肯收,沈天涯就生了氣,說:“馬處長和我共事多年,情同手足,他現在得了病,我總得表示點個人情誼吧。”馬妻這纔將錢收下了。
從醫院出來後,沈天涯想起那份彙報材料該給傅尚良看看了,就回了財政局。剛邁進大門,就見坪裏這裏一夥那裏一羣地聚着些人在議論着什麼。沈天涯想着材料的事,只顧走自己的路,那些人卻向他圍過來,探問馬如龍的病情。沈天涯只得把情況簡單說了說。他們還不甘心,又問馬如龍還站不站得起來?
可沈天涯還未及回答,有人就插話道:“腦溢血能活下來就算他命大了,還想站起來?”另一個人搶過話頭說:“可不是,稅務局有一個處長,也是馬如龍這個年齡,腦溢血並不嚴重,卻落了個半身癱瘓,至今走路都得有人攙扶。”
其他人也生怕沒了說話的機會,連忙抵着舌尖,高揚眉毛,嘖嘖道:“是呀是呀,人哪還是那句老話,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像馬處長多麼強壯的一個漢子,而且有知識有能力有事業心,位置還那麼重要,領導又看得起,明年不進步,後年無論如何是要安排的,誰知說倒就倒了。”
這些話表面上好像是同情和關心馬如龍的,但沈天涯聽來卻總覺得有些幸災樂禍的味道。還有他們說話時目光中流露出來的那份興奮勁,彷彿剛在路邊揀到個金元寶,怎麼也沒法掩飾住。沈天涯自忖道,他和徐少林是預算處副處長,馬如龍出了事,留下了一個空當,心裏產生些陰暗想法似乎還有些道理,可他們這些人這麼興奮又是出於什麼動機呢?
沈夫涯就不好說什麼了,抽身走開,進了辦公樓大廳。剛好電梯來了,沈天涯小跑幾步,一側身邁了進去。
電梯徐徐上升着。衆人的話還在沈天涯耳邊縈繞不去。預算處可是財政局舉足輕重的處室,不僅負責全市財政預算編制,還掌管着各單位財政資金的安排和撥付,集全市財權於一身。換個角度說,預算處就是財政局,就是半個市政府,預算處長不僅僅是財政局的預算處長,同時還是市政府和市委常委的預算處長。按市委組織部幹部管理層次的劃分,預算處長還沒到市管幹部這一級,但誰來做預算處長,卻非得市委市政府主要領導點頭不可。因此誰做了預算處長,誰就成了市政府市委常委領導心目中的紅人,不僅進步爲副局長是遲早的事,甚至以後進步爲局長的可能性也很大,昌都市前幾任財政局長大都就是從預算處長位置上上來的。就是進步慢一點也沒事,你在這個位置上待著,給老婆孩子甚至七大姑八大姨謀個好單位,給親朋好友解決點實際問題,給家鄉父老鄉親安排幾筆資金,完全是罈子裏摸烏龜手到便拿的事,至於利用手中權力喫點喝點玩點拿點,膽大發大財膽小發小財,就更不在話下了。也就是基於預算處長的特殊性,盯着這個位置欲取而代之的自然便大有人在。沒法取而代之,而或眼紅嫉妒,或說三道四,或恨不得這個預算處長哪天突遭不測,也好一旁開一陣子心,這就更加不足爲奇了。
沈天涯心裏這麼揣摩着馬如龍出事後局裏衆人的心態,電梯已在七樓停了下來。局長室就在這一層樓裏。大廈落成後財政局剛搬進來時,局黨組就局長們的辦公室安排在哪一層專門開會作了研究。有人說六樓行,六六大順;有人說八樓好,八發八發;有人說九樓也不錯,天長地久;還有人說十樓可適當考慮考慮,十全十美嘛。但經反覆推敲,覺得六六大順雖然吉利,只是昌都人說“六”時跟“落”字有些音近,不妥。天長地久固然是好事,但又長又久地呆在財政局卻不進步也不行。十全十美雖然誘人,樓層實在高了點,萬一停電或電梯維修,往十樓上爬,究竟不是易事。最後定在了八樓,取發財發跡之意。可沒想到還不到一年,時任局長就因一筆借貸資金出了問題,省裏追查下來,被調離財政局,去廠一個無職無權的部門。繼任局長搞了兩年,屁股下的椅子還沒坐熱也出了事,夾着尾巴走了。財政局的人就紛紛開玩笑道:“發財發跡是發。發作發配發落也是發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