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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小菊的話重新點燃了楊登科心中那線希望,他略有所思道:“是呀,只要說通向校長,將你調整到董小云的班上做班主任,你在他身上用夠了工夫,還愁董志良不感恩戴德,讓我做他的專車司機麼?”聶小菊說:“董少雲那個班對外說是實驗班,其實就是重點班,是因爲教育局下文不讓辦重點班,纔此地無銀,取了這個名字。實驗班收費名目多,班主任和課任老師待遇好,大家都爭着做班主任和課任老師。本來最初學校公開競聘時是我中標要做那個實驗班的班主任的,結果一個姓朱的老師把關係跑到了教育局,教育局一位主要領導親自找了向校長,向校長沒辦法,只得來做我的工作,要我顧全大局。早知董局長的兒子董少雲在那個班上,那我還顧全他孃的什麼大局呢?”
想做實驗班的班主任這麼不容易,楊登科又有些泄氣了。但聶小菊沒泄氣,說:“你不知道,姓朱的教育教學能力很一般化,他做上實驗班的班主任後,班風比較亂,家長意見大,向校長也不滿意,已在教職工會上公開批評過他兩次了,如果我們在向校長身上再做些工作,說不定他會下決心把姓朱的挪開,讓我取代他。”楊登科說:“那向校長的工作又怎麼做呢?”聶小菊說:“這工作還得你一齊出馬。”然後給楊登科說了向校長的事。
原來向校長早年和那一代人年輕人一樣,曾經是個狂熱的文學愛好者,特別喜歡北島和顧城,一天要寫一首朦朧詩。如今雖然已人到中年,又做着教育教學管理工作,忙得不可開交,不可能再寫朦朧詩了,但詩心未泯,前不久還將過去寫的朦朧詩收集攏來,自費買書號印了一本集子。印得不多,也就一千本,送了些領導和朋友,其餘都堆在校長室裏。教導主任想拍他馬屁,拖了三捆到新華書店,在書店經理那裏說盡了好話,人家終於答應上了架。詩的時代已然過去,誰還會光顧那些顧影自憐的朦朧詩?結果向校長的詩集在書架上擺了半年多,一本沒銷出去,教導主任接到書店經理電話後,只得乖乖過去拖了回來。
偏偏教導主任不服輸,心想教育局一些句子都寫不通的局長科長之類的人物,常常把一些學習心得一類的東西編輯成冊,跟教材和教輔資料一起攤派到下面學校搭售,向校長的詩歌雖然不比北島顧城,卻多少還有些檔次,幹嘛卻不可以在自己學校裏銷一部分呢?就說服各位班主任,發動學生購買向校長的詩集。說是發動,其實是強行推銷,學生家長意見很大,舉報信都寫到市委有關領導那裏去了。市委領導見了舉報信,批示教育局領導查處,教育局領導特意跑到九中來,找向校長和教導主任談了半天的話,只差沒在全市教師中通報批評了。向校長沒法,只得讓教導主任把推銷出去的詩集一本本收回來。
這件事讓向校長心裏發梗,久久無法平復。他深感知音難覓,詩風不續,從此再不言詩。還把成捆的詩集往窗外扔了出去,然後跑到樓下,準備點火燒掉,以祭奠已逝的詩魂,那份悽慘和悲涼,簡直不亞於黛玉葬花。還是教導主任發現了,甚是過意不去,忙拖開向校長,把詩集搬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
楊登科開始還不明白聶小菊跟他敘述向校長這個故事的意圖,說:“這與你要做實驗班班主任有什麼關係?”聶小菊怪楊登科聰明一世,糊塗一時,說:“這是向校長的傷心事,我們把他心頭的傷口抹平了,那實驗班的班主任不就是我的了?”
楊登科也覺得這裏面大有文章可做,說:“那又怎麼個抹法?”聶小菊說:“你現在就開始給我進修朦朧詩。”然後從書架上拿了一本向校長送的詩集,往楊登科前面遞。楊登科接住,說:“你書架上還有向校長的詩集,怎麼沒聽你說起過?”聶小菊說:“什麼年代了,誰還讀詩?何況是這些佶屈聱牙的朦朧詩,跟你說你也不會感興趣的。”楊登科說:“那不見得,向校長是熟人嘛,熟人的作品親切。”
前面有過敘述,楊登科雖然是一介司機,但在電大讀過兩年中文專業,所以比一般司機肚子裏多些墨水。楊登科當下就翻看起來。向校長的詩集叫做《殘缺的寂寞》,還真是朦朧詩的味道。楊登科在電大里接觸過一些新詩,包括北島顧城他們的詩,如今還有些印象。比較喜歡的還是戴望舒《雨巷》那種詩,語言清新,意境美麗,至少沒有閱讀障礙。向校長的詩屬於晦澀難懂一類,楊登科像咬沒蒸熟的牛筋一樣沒法咬爛。卻仍然硬着頭皮咬,因爲這牽涉到自己能否做上董局長專車司機的大事。也是怪,多咬得幾下,還真咬出了一點詩味。楊登科很得意地對聶小菊說:“朦朧詩其實還是有意思的嘛。”聶小菊就取笑他說:“跟做領導專車司機一樣有意思吧?”
這天上午楊登科瞅準時機,去了一趟向校長的辦公室。剛好向校長沒事在桌前翻看當日的報紙,見楊登科推門進來,便給他移過一張椅子,說:“楊科今天不是走錯門了吧?”向校長也知道農業局的人都喊楊登科爲楊科。楊登科一屁股頓在椅子上,說:“錯不了,今天剛好局裏沒事可做,回得早,特意來校長大人這裏坐坐,沾點文氣。”向校長說:“太感激楊科了,政府要員光臨敝校,可是我們的榮幸。”
開了兩句玩笑,楊登科不露痕跡地把話題挪到了詩歌上。以往這樣的話題是最能吊起向校長的胃口的,這天他卻臉色大變,警惕地瞧着楊登科,說:“你這是什麼意思?”楊登科知道詩集風波過去不久,向校長心有餘悸,還以爲楊登科是居心不良,藉此挖苦他呢。楊登科也不做解釋,信口背誦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