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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明溪早神情惶惶的了,說:“真的,我夜裏總夢見蛇,很多很多蛇……”
“真的?”卜老大喫一驚。
因爲李明溪平白無故地把他老人家也畫進且坐亭裏去了,朱懷鏡怕卜老心裏想着不好受,便笑着打圓場:“哪裏,你信他!他很長時間就是這樣子了,一天到晚跟見了鬼似的,望着什麼怕什麼。”
卜老關心起李明溪來,說:“明溪,你得去看看醫生。”
李明溪搖搖頭,不知表達着什麼意思。卜老有生意要接,朱懷鏡同李明溪就告辭了。朱懷鏡駕車送李明溪回去。李明溪一路上木頭木腦,一言不發,眼神直勾勾的一片茫然。
下午上班,朱懷鏡打了曾俚電話,問他這一段好不好。自從那天從且坐亭回來,兩人一直沒聯繫過。曾俚聲音低沉,說話沒有底氣,說:“一天到晚跟病人樣的。晚上睡不好,老是做噩夢,奇怪的是總夢見自己一個人孤零零蹲在且坐亭裏,眼前有很多蛇爬來爬去。”朱懷鏡聽了幾乎倒抽一口氣,但他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平淡地安慰了曾俚幾句。他不想在李明溪、玉琴和曾俚三人之間點破這樁怪事,免得真的生什麼意外。朱懷鏡一個人坐在辦公室,假裝翻着手頭的文件,心裏卻在想這怪事,越想越覺得奇怪。又想着卜老講的那個掌故,就想自己正好也是回來之後沒有做噩夢的人,是不是也是頭上有團火,註定要發達的?早些年外地那位高人也說他此生必定大有作爲,難道真會應驗?朱懷鏡暫時忘記了他來荊都最初幾年的落魄,也忘了玉琴和兩位朋友的不祥,沉醉在美好的嚮往裏了。
最近一些日子,報紙上經常登載一些反對僞科學的文章,朱懷鏡很留意看。不少科學家拍案而起,痛斥種種封建迷信和裝神弄鬼的特異功能。那些曾經被炒得神乎其神的高人,什麼張寶勝、張宏寶、海燈法師、嚴新等,紛紛曝了光。原來大家被愚弄了。朱懷鏡嗅到了某種味兒,暗自想,袁小奇的西洋鏡只怕也會被人拆穿的。真的那樣,那些有頭有臉的人面子往哪裏擺?看着那些報紙,朱懷鏡總會想着這些問題,內心有種莫名其妙的興奮,似乎幸災樂禍。可冷靜一想,朱懷鏡又爲自己的興奮感到奇怪。袁小奇到底是他的朋友,而且袁小奇同皮市長過從甚密。
荊山寺的鐘鼓樓終於竣工了,那沉寂已久的晨鐘暮鼓又在荊山寺迴盪起來,讓上山的遊人多了幾分興奮。圓真大師專程下山,找到方明遠,想請皮市長撥冗光臨,視察一下鐘鼓樓。當時皮市長正在開會,沒時間接見圓真。方明遠很客氣地請圓真坐了一會兒,說說閒話,再客氣地送他到樓下。卻見圓真是開自己寺裏的桑塔納來的。原來,也是因爲皮市長的關心,荊山寺最近購置了這輛小車。等皮市長散會出來,方明遠便把圓真下山的事彙報了。皮市長說:“最近太忙,有時間去看看也行。你告訴圓真,政府對宗教事務是關心的,他有什麼困難,反映就是了。只是最近去不了荊山寺。”方明遠便給圓真掛了電話,轉達了皮市長的指示。圓真自然感激不盡。事後方明遠同朱懷鏡閒扯時說到圓真下山請皮市長的事,兩人覺得很好玩的。一市之長,諸事繁雜,千頭萬緒,哪有時間上荊山寺視察你那鐘鼓樓?這圓真也像政界的頭頭腦腦,有事沒事喜歡找領導彙報彙報。如今荊山寺香火鼎盛,寺院每年都還搞些建設,廟宇被修葺如新。圓真自己也有頭有臉,經常出入市政府和市政協機關,爲政府建言獻策。荊山寺開山一千五百多年,從來還沒有一位住持如此風光過,說明彙報同沒彙報就是不一樣。
這天晚上,朱懷鏡正好在家,瞿林來了。香妹問瞿林喫晚飯了沒有,瞿林說喫過了。朱懷鏡請瞿林坐,還遞了支菸給他。朱懷鏡平時很少給瞿林遞煙的。瞿林抽了幾口煙,剛想說話,卻被煙嗆了,咳了起來,額上的青筋頓時暴露出來。想必是有些緊張。待他咳嗽平息了,就微喘着說:“這次鐘鼓樓沒賺什麼錢,今天結了賬,只得十來萬。”
聽他說到這裏,朱懷鏡跑去將客廳通往兒子房間的門關了,說:“只有這麼大的工程,能賺這麼多,不錯了。你先做做這些小工程,學學經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