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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江平已經半個月了。
這半個月,江平官場上都知道來了個新的市委副書記、代市長。但是,很少有人真正地見過。除了剛來那天的幹部大會,居思源在這十五天,準確點說是十四天,其中有一天他是回省城和女兒居淼一塊兒玩歡樂谷的。十四天中,他有一大半時間泡在房間內,看資料,甚至還專門看了兩本關於江平歷史文化方面的著作。另外的時間,在辦公室待了大概三天,也是看資料,他讓馬鳴把能找到的近五年的江平社會經濟方面的資料全都找來了,桌上堆得山高。他只看,並不記錄。這一點,居思源是相信自己的記憶力的。小學時,他就發現在記憶力這一塊,他有特長。人家總是記不住的東西,他往往瞟上一眼就能記住,這功夫就連老師也感嘆少見。居老爺子那時剛剛從幹校解放出來,親自考了考兒子的特殊記憶能力,結果只說了一句話:要是在戰爭年代,你適合做偵察兵。做偵察兵,這是了不得的,並不是一般人能做的。從小,父親給他講戰場上的故事時,說到偵察兵,總是佩服得不行。這記憶能力,後來在報社當記者時,更顯露得讓同行驚詫。大家一塊兒採訪,別人都爭分奪秒地記錄,居思源卻只是聽着。後來寫出稿子時,居思源卻從來不錯,特別是記錄被採訪者的話語時,比人家用筆記錄得還完整。這事後來傳到人民日報社一位老總那裏,那老總到江南專門與居思源見面,提出讓居思源到北京工作。居思源正動搖間,當時省報老總王則勸他改行,並且已經獲得了省委宣傳部的同意。王則的理由是:當記者只能當十年,十年的記者生涯,足以爲將來的工作奠定基礎。那時,省委宣傳部正要人,他改行過去便是副處調(副處級調研員)。前兩年,在北京,一次宴席間,他竟然碰到了要他到北京工作的人民日報的那位老總,老總說:“看來你沒來是對的,不然,哪能主政一個省的科技工作?”
居思源要用最短的時間,將江平的一切都記在大腦裏。他甚至要超過在江平待過多年的那些幹部。
不過,話又說回來,現在的幹部,能記住多少呢?上臺說話有祕書寫稿,出門調研有部門開炮,理論學習總是高調,具體辦事馬虎潦草。雖說全黨倡導學習型組織,但真正學習的能有幾個?不是不想學習,而是忙哪!開不完的會,批不完的文件,招不完的商,喫不完的飯局,接待不完的來賓……特別是一些基層幹部,整日陷在事務圈中。前年,居思源以廳長的身份到科技廳扶貧聯繫點,同當地的鎮黨委書記攀談。那書記就感嘆說,我們現在幾乎沒有時間學習,用的知識大多還是多年前的。要說有新知識,就是黨校輪訓時學一點。越到基層事務越複雜。最大的區別就是:上面是出政策,而下面是落實政策。
這就難了。難就難在兩個字——“落實”上。
這十四天,居思源還主持了一個會議,政府常務會議。這個會議是在他來江平的第五天召開的,除了見面,沒有其他議題。居思源開門見山,說就是想通過這個會,市長們增進些瞭解,特別是各自的工作上,有個直觀的印象。四個副市長都分別彙報了分管工作,政府祕書長華石生,就政府辦有關情況也作了說明。按一般規定,地級市至少可以配五到六個副市長的。江平以前也是六個。常務副市長高捷出了事,現在正異地看守,等待判決。另外一個副市長姓江,援藏去了。四個副市長中,向雋是中組部下派幹部,也住在政府後面的小樓上,因此算是跟居思源見面最多的。向雋大概四十歲,齊耳短髮,精神,知性,眉宇間又還透着些嬌柔。以前,她也到科技廳去過。她下到江平前,在部裏是副局長。下派幹部的身份因此就變得微妙。在地方上,她是副市長,但她真正的身份卻是部裏的副局長。副局長對江平來說,就是北京的領導了。江平的很多項目,都得在北京解決。所以,向雋彙報時,就直接說自己大部分時間是住在北京的,來江平就是來學習、來服務的。居思源笑着說:“不是服務,而是給江平帶來活力,帶來資源,帶來希望的。”
向雋清脆地一笑,其他幾個副市長也笑了。
副市長李遠,原來排名就在高捷之後。向雋來後,他只得退了一位。但高捷出事後,他事實上就是承擔着常務副市長的職責。他彙報的內容最雜,包括財政、金融、建設等好幾大塊,他一個人,就足足說了一個半小時。居思源一直聽着,偶爾在筆記本上記上幾筆。他記的大都是數字,或者一些疑問。中間,居思源問了李遠一次:“江平今年一到九月財政收入環比增長的幅度是多少?”
李遠愣了一下,他不知是沒聽懂居思源的意思,還是沒明白“環比”這個詞的意思,瞪着眼睛,臉色發紅。居思源見狀也就沒再往下問,他想,如果換作是他,他會提前將這些數字統計出來的。新市長來了聽取彙報是必然的,空話大話是說給別人聽的,自家人在一塊兒,說些數字就最有說服力。
副市長彭良凱在幾個副市長中年齡最大,五十出頭了,他同時還兼任着市公安局的局長。這個人軍人出身,腰桿子挺得筆直,這一點,居思源很喜歡。居老爺子現在雖然九十歲了,可無論站着,還是坐着,都力求筆挺。可見軍隊確實是座大熔爐,能將人鍛造成型,一輩子也難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