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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第二天,省城晚報的記者就到了桐山。這個記者沒有到縣委,而是直接到了林山礦。鎮裏的同志發現後,人已經走了。這一下子,讓林一達感到了爲難。再不上報,記者先給捅出來,那就是桐山有意識的隱瞞不報。如果現在如實上報,恐怕到頭來少不了要跟着受到處分。更重要的,一上報,整個桐山的礦山都得停產。現在的政策就是這樣,一家礦出事了,其餘的礦不管你管理如何,也不管你情況怎樣,都一律跟着遭罪。全縣的礦山都停了,桐山的財政就成了空殼。下半年,誰來過桐山的日子?不說縣長,就是他這個書記,也休想當好了。
林一達頭疼着,找到杜光輝。他想起去年抗雪時,湖東的鋪天蓋地的報道,聽說就是省委宣傳部下派掛職的簡又然搞的。既然能搞正面的宣傳,就也能阻止曝光。杜光輝也是省委宣傳部下來的,這事除了杜光輝,誰還能搞好?何況杜光輝現在也是桐山的副書記,這事要是捅大了,他是分管領導,不僅僅面子上不好過,也是背處分的。
杜光輝一到林一達辦公室,林一達就將意思說了。杜光輝努力地睜大了眼睛,道:“這不行!”
“不行?”林一達一驚,朝杜光輝仔細地望了望,說:“不行?怎麼不行?”
“這是隱瞞事實。何況晚報的記者,我也是說不動的。”杜光輝說着,就要出去。
林一達喊住了他,走上前來,遞過一支菸,“光輝啊,這事其實呢,是有點讓你爲難。我知道你的個性。不過嘛,這是工作。礦山這一塊是你分管的,當然我僅僅是指防洪這一段。這件事可大可小。小了,我們妥善處理好礦工家屬的問題,再搞內部整改。大了,就由不得我們了,上頭一追究,處分你我都是小理,整個桐山經濟因此會受到影響。甚至是崩潰性的影響哪!這個,還是請光輝書記三思啊!”
“在防洪開始,我就一再提醒縣委,要注意礦山的安全。可是,我的建議怎麼樣了呢?很多人都是走個過場,一些領導也是……我就不說了。現在出了事,難道我就……”杜光輝搖搖頭繼續道:“我認爲晚報的曝光是好事,至少對我們是個教訓。三十多條人命啊!”
“光輝同志,怎麼能說這樣的話呢?不還是正在搶救嗎?沒有定論的事,千萬不能隨便說。你是領導同志啊!至於記者那邊,你有想法,我也理解。可是,該說的我都說了,要不要開個常委會研究一下?”
“這事確實要集體研究,不然……”
常委會的結果自然是杜光輝預料到的。幾乎所有的常委,甚至包括琚書懷,都同意請杜光輝副書記活動活動,及時阻止個別記者因爲不瞭解內情而有可能進行的不實報道。杜光輝覺得這個用詞十分的有意思:因爲不瞭解內情,不實報道……因此要及時阻止,也是理所當然的了。對於常委會的決議,杜光輝並不抱着什麼特別的希望,但是,他必須堅持有這樣的一個程序。走了程序,杜光輝再去活動,是代表縣委了;不走程序,僅僅是林一達的直接指示,到頭來,杜光輝代表的就僅僅是他個人。這兩者的區別,甚至可以決定一個人的命運。官場的敏感,也許就在這有意無意之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