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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剛剛從省裏開會回來,程一路回家洗了個澡。太陽能熱水器就是方便,隨時都可以用上。他在浴缸裏多待了會兒,熱水從皮膚上滑過,給他一種特別溫潤的感覺。
洗好澡,起身泡了壺熱茶。程一路抿了一口,看着偌大的房子,空落得讓人發慌。以前張曉玉在家時,她總喜歡在客廳裏看電視。只要程一路在外有事,她都會一直等着。等他回了家,再喝上幾口熱茶,她纔去睡覺。那時候的房子,好像到處都很滿。現在,程一路才發現,那些滿的,充盈了的,其實不是別的,就是張曉玉的身影,就是張曉玉的氣息。如同這個城市中到處飄蕩的清香的氣息一樣,那是生活的氣息,也是思念的氣息。
澳洲,遠隔重洋。程一路有時也想,人爲什麼要跑那麼遠?一個人,到底能怎樣離開故鄉?
十幾歲當兵時,他第一次離開南州。在車站上,他看着父親有些沉重的臉,聽着母親的哭聲,雖然也有些難受,但更多的是一種走出去的喜悅。後來,每次探親,他感到自己一次比一次更願意在家多待一會兒了,即使他有時也想着同在軍營中的吳蘭蘭。再後來,他回到了這個生養他的城市,這麼多年了他好像一棵樹,在外面淋了一些雨,也沐了一些風,最後還是回來了。一回來,他便不再有漂流的感覺。他成了一粒泥土,穩穩當當地過着日子了。
可是現在,兒子程小路到了澳洲,妻子張曉玉也去了澳洲。而且,這一次,張曉玉是堅決要去的。從內心裏,張曉玉是主動的。這就讓程一路這粒從外面飛回來的泥土,頓時失去了四周的支撐。他成了一粒懸空的泥土!
電話響了,程一路慢慢地站起來,走到電話機邊。晚上能打電話到程一路副書記家裏的人,不是太多。從去年南州官場地震後,沒有多少人再敢往程一路家送禮。雖然一些幹部禮節性的送送禮還有,但爲着辦事,爲着走後門的,基本上沒了。倒是清淨,也省得想着處理。
程一路接了,是一個近乎陌生的聲音,問道:"程一路書記嗎?"
北方口音,程一路在腦子裏迅速轉了轉,誰呢?想不出來,便說道:"你是?"
"我是喬曉陽啊。"對方報出了名字。原來是省委組織部的常務副部長喬曉陽。程一路笑道:"喬部長搞突然襲擊啊,哈哈!"
喬曉陽在那頭沉默了一會兒,說道:"省裏的考察馬上要開始了。這你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