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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三經到了西門裏紅十字醫院,掛個急診號,這一段時期以來醫院可沒少跑,依舊那一套雷打不動的就醫程序:清創——消炎——打破傷風針——縫合——包紮——取藥——走人,都完事兒了已經早晨七點左右了。回家後,老孃給我忙活完早點,已經和我老爹都要上班去了,老爹臨走時依然不忘囑咐我幾句。今天頭一天去派出所報到上學習班,八點一過石榴在院門口大聲喊着我的名字,鎖門走人,一出院門,石榴見我瘸着個腿,就似乎覺察到了昨夜我家裏發生的一切,只是他並不知道是我自己給自己來了那麼三剪子,冷笑熱哈哈地嘲笑我:“怎麼着?看這意思昨天夜裏在家過熱堂了吧?你老爸下手夠重啊,差點把你腿打斷了是嗎?”其實昨夜我也一直嘀咕着石榴這一宿那麼過,他老爺子:一杯酒,千鈞力!就石榴那不到百十來斤的那一掐兒,他老爹真要是酒後藉着酒勁兒一通爆擂,一準沒輕沒重,還不得把石榴弄個半死?沒想到今天這一見到石榴,喲嚯!全須全尾兒水光溜滑,什麼事兒沒有,不禁心中存疑:這是怎麼了?石榴在家這關是怎麼過的?
石榴攙扶着我,我倆一路向東北角派出所走着,這一路上石榴跟我述說着他家昨夜裏的事兒,我才瞭然了,爲什麼石榴沒挨他爸的辦,原來昨天夜裏我和我老爹把石榴送到家走後,石榴他爸也是怒不可遏地打算要狠狠地修理一頓石榴。就在他爸要辦他的時候,石榴他老孃卻使勁攔着不讓他爸下手打石榴。石榴的姐姐也一個勁兒地替他求情,石榴在家裏老孃、姐姐都寵着他這根獨苗,誰摸石榴一下那就是摘了她們的心啊!最後發展到石榴爸媽兩人之間的戰爭,老兩口你一言我一語地有來有往,陳芝麻爛穀子的陳年舊賬都倒騰出來了,這一宿就沒識閒兒。石榴回到自己的屋裏,隔着窗戶聽着老兩口的罵戰,捂嘴偷笑暗自慶幸。最後一直到後半夜,石榴他老爹是茶壺也摔了,茶几也踹翻了,一直鬧到同院的鄰居跑過來勸架。這老兩口卻沒想起來“鹽從哪兒鹹,醋從哪兒酸”,居然把石榴惹禍的事兒扔脖子後面去了。石榴是個機靈鬼兒,一見他爸媽爲他連吵帶罵地幹了一宿仗,這小子趕緊早上替他爸媽疊被拾掇屋子、倒尿桶子、點爐子,一直把他爸媽哄得沒脾氣了,才一顆心落地,這頓打算是躲過去了!他又急了忙慌地出門來找我,等小石榴都把他家的這一宿的事兒說完了,也就差不多到了派出所門口了,學習班的第一天就這樣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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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東北角派出所,找到了小陸報到。小陸正在他屋裏往漱口杯裏兌熱水要漱口呢,不太乾淨的眼鏡片後面一雙水腫通紅的眼睛,無神地對我倆打量一番,一抬頭,用下巴指點着我倆去大院牆邊,臉對牆站着先反省去。我倆默不作聲地出門,站在了背風處的牆角。過了一會兒,小陸出屋將一盆洗臉水熱熱乎乎地潑在了大院正中,厚厚的積雪立馬被污染髒了。此時也沒人管我和小石榴,我倆就四處打量張望,透過小陸屋裏的窗戶,看到他正往自己的那張蒼白無色的臉上玩命地抹雪花膏,我和石榴不由得對視一笑。帽花們開始陸陸續續地都出現了,到上班的點嘍,一聲電鈴響過,老董和小陸以及一大溜兒帽花都端着飯盆兒到食堂打飯。老董從我身邊路過時用眼光和我對視一下,算是打了個招呼,一會兒就端着一盆雞蛋西紅柿麪湯拿着倆花捲回來了。石榴對小陸挑釁地說:“喲嚯!陸伯,伙食不錯,怪不得出拳那麼有勁兒呢!”小陸反嗆石榴道:“等着吧,一會兒喫飽了勁兒還大,你準備好捱揍吧!”石榴做了個鬼臉嘴一撇,不屑地壞笑着。我急忙衝石榴使眼色制止他,不惹他們還不知道一會兒怎麼過堂呢,你沒事還招他,歇會兒吧!
雪已經停了,卻颳起了大風。雪後寒的早晨,風毒辣地在臉上肆意抽刮,凍得我和石榴直流鼻涕,兩腳都快木了。我倆一個勁兒地跺着雙腳,雙手揣進棉大衣的襖袖裏,凍得跟三孫子似的。上午九點多,老董把我喊進屋裏,讓我坐在椅子上。我想難道這就開始要“學習”了?老董遞我一隻茶缸子,我接過來一看裏面沏了一滿茶缸子麥乳精,熱氣騰騰的煞是誘人,我雙手捧在懷裏好好暖和緩和。老董倆眼盯着我的瘸腿問道:“昨天回家你爸打你啦?”我說:“啊!打了!”老董搖了搖頭:“你說你惹這禍幹嗎,現在學校都放寒假了,你打算這個寒假怎麼過?”我說:“怎麼過,聽候您的發落唄!”老董說:“你小子現在後悔嗎?”我說:“有什麼後悔的?我又沒幹後悔事兒。”老董貌似有一句沒一句地往外套我的話,我卻已經打定主意裝瘋賣傻跟他來個驢脣不對馬嘴的蝦米大暈頭。要說這老董也真不愧是一位老帽花,有着極強的耐心和職業素養,不溫不火、不緊不慢,你說他這是審訊吧,一不記筆錄,二不涉及案情,就這麼跟你嘮家常般地閒聊。我卻始終在心裏提醒着自己,話多語必失,言寡無破綻!一上午就在我和老董你一言我一語地來回拉鋸戰中結束了,中午老董就讓我和石榴回家喫飯去了,一路上石榴跟我學着小陸和他這一上午談話的過程。我用心聽着,並努力回憶着我和老董的一上午交談中有沒有露出什麼破綻。不知不覺已經到了西門裏大街,我和石榴就在一個小賣部買了大餅和炸豆腐,一起回到我家,沏了一碗香菜醬油湯,熱乎乎地喫了起來。好不容易把這一上午的寒氣驅散了,誰知道下午再回到派出所卻又橫生枝節,差點兒讓老董在我倆身上坐了大蜡!
在派出所本來一上午也沒什麼事兒,但是到了下午,我和石榴又一次趕到派出所,剛一到時也沒人理我們倆,老董和小陸出去辦案去了。我們倆有心開溜,誰知道一走到門口,值班的帽花把我倆喊住了,說老董已經交代了——讓我倆在所裏等他。我倆只能在一個朝陽的牆邊待着。過了一會兒,從外面稀里呼嚕地進來幾個人,有兩個在五合商場剽竊的被帶了回來,押着他們的就有昨天晚上和我摔跤的那位八毛,派出所那麼多八毛,數他個子高,是這幫聯防隊的頭兒,一進大門他就開始吆五喝六,我以後才知道他叫“大徐”。這大徐是那種跟誰都倍兒熟,可就是雞蛋畫紅道——充熟的那種人,對什麼事兒都“疾惡如仇”,一腦門子階級鬥爭,看誰都不像好人那種,而且這人說話辦事的方式都顯得混勁兒十足。大徐將他帶回的那兩個偷包的交給帽花,進屋洗了洗手,出來潑髒水,一抬眼看見了我和石榴在牆邊站着呢,就直衝我倆瞪眼。我倆誰也沒理他,過了一會兒大徐再次從屋裏出來的時候。就瞪着倆牛眼大聲呵斥着我和石榴:“別跟沒事兒人似的,太陽根兒底下一站還挺舒服是嗎?都給我撅那兒!”我心說:“有你的什麼事,我們倆這事兒又不歸你管,你一天領八毛錢工資,還真拿自己當帽花了?茅房裏唸經——你算哪道!”但是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頭,我和石榴交換了一下眼神,無奈地撅在牆根下了。
自打這一刻開始,我和石榴便恨上了大徐。而大徐也好像和我們前世有仇似的盯着我們倆,出來進去罵罵咧咧甩閒話,什麼以後要落他手裏他怎麼怎麼辦我們倆,什麼小小年紀不學好啦……他這貨跟腦子有毛病似的,整個一條“瘋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