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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步一殺人,千里不留行,那不叫混黑,那是俠客,郭割虜能算半個,說得不好聽一點就跟王虎剩大將軍一樣在跨省流竄,是流匪。
當時陳二狗從後視鏡發現漸次增加的跟蹤車輛,就悄悄給王虎剩發了消息,他最先也沒想到能釣到喬六這條一不小心吞不下會噎死自己的大魚,所以直到僥倖成功收官,帶着一身不足以致命的嚴重傷勢進入一家魏端公每年都會慷慨資助的半民營醫院,他的手仍然在輕微顫抖,周驚蟄以爲他是疼痛刺骨的緣故,其實那反而是其次,扛着兩把刀就敢試圖沖垮10幾號人的包圍圈,在陳二狗看來並不比前些年跟富貴赤手空拳與附近村寨搶木頭爭媳婦更爲誇張。
蛇吞象。
吞下去是一種本事,吞下去卻消化不了把自己撐死就只能是悲哀,當趴着的陳二狗終於能合上眼睡覺,沉重的腦袋裏就只有這麼一個念頭,腦海中喬六的臉龐一半諂媚一半陰沉。
等陳二狗縫扎包裹嚴實地暈乎乎醒來,牀頭坐着的不是應該第一時間跟他彙報情況的王虎剩,也不是除去心頭大患該論功行賞的方婕,而是容顏憔悴的周驚蟄。
陳二狗眯起眼睛望着窗外的清晨陽光,低頭看了眼趴在牀頭熟睡的女人,她一頭青絲在牀單上散亂鋪開,像一朵怒放的大黑色牡丹,飽滿而妖豔,陳二狗沒有叫醒她,不曾受傷的右手拿起一縷頭髮,放在鼻尖,細細一嗅,心一緊,陳二狗輕輕放下週驚蟄引以爲傲的漂亮頭髮,輕輕掙扎着坐起來,望着窗外逐漸明亮起來的景色,有一點黯然神傷,因爲想起了一個在她眼中比任何處女都要清純的女孩子,沐小夭,說不上自尊還是自卑,陳二狗一直沒有想要與哪個女人共患難,只想跟某個她共富貴,也許是潛意識中覺得跟喊孃的那個悲苦女人一起患難了二十多年,已經足夠多,再找到某個女人,不能繼續患難下去,所以當他離開上海,直到今天,都沒有要告訴沐小夭真相的念頭,包括在南京的寄人籬下到如今的一點一點上位。
陳二狗嘆了口氣,他也許看不透曹蒹葭,看不懂陳圓殊,但看清楚簡簡單單清清淡淡的沐小夭,不需要費多少腦筋,那個傻孩子,在乎父母,在乎友情,長大後明白世界即便不是黑白兩種顏色,也不至於是世故圓滑之人眼中的灰色,她的人生沒沉重的東西,家庭和睦,衣食無憂,只想要一份明淨的愛情,一個她愛也愛她的男人,小腦袋裏沒有大志向,生活中也沒有大悲哀,這麼一個20幾歲的半大孩子,陳二狗不願意跟她說地下世界的打打殺殺,更不肯說在魏端公、方婕和陳圓殊這些上位者身前的戰戰兢兢。
“想她了?”周驚蟄緩緩開口,陳二狗發呆30分鐘,在他坐起來就醒來的她也看着他發呆了半個鐘頭。她雖然不知道這個男人在想哪個她,但女人的直覺告訴她一定是在想某個女人,說不上醋味,也談不上酸溜溜,周驚蟄肯在病牀旁守候一天兩夜,十中八九是因爲這個男人救了她也救了魏冬蟲,在周驚蟄看來,一個女人在經歷一場差點殃及家人的大波瀾後、對着一個包裹得像個糉子的男人如果還有過剩的情慾,那隻能說是腦子燒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