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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歸沒有順從自己學生的建議,目光一直看着遠處,喃喃自語地分析。 他已經許久沒有稱呼風有望爲“大哥”。 在他本人看來,這種稱呼顯得太沒有儀式感,還會暴露自己當年是泥腿子從軍這件黑歷史,只不過現在這種大戰當頭的感覺實在太過強烈,會讓人不由自主想到曾經那時間漫長的抗戰。 每次快要抗不下去的時候,風有望總是會站出來,拿着他那把五色的大砍刀,如同舉起明燈火炬一樣,告訴所有人黑暗中還有一抹光可以照亮未來的道路。 只是,當時一同作戰的同伴,現在只剩下他和風有望兩人。 再拿出這個稱呼的時候,年邁的無力感似乎隱隱從他身體中褪去,讓他像年輕時那樣筆直地挺起脊樑,拿起自己的武器,迎擊即將到來的敵人。 “哨子有傳來消息嗎?”王歸轉頭問宋平。 今晚不僅是珅海市一個城市的居民被緊急疏散,應該是說所有沿海居民都被通知緊急離開。 這樣大規模的行動,和當年戰爭時期的大逃荒實在是太像,而那個時候同樣是因爲天災引起的;今晚的行動,也是以預防獸潮準備待命的,但是到底是多大規模的獸潮,才需要如此大的仗勢,和戰鬥力? 就在宋平按着嘈雜的耳麥,準備搖頭告訴王歸,暫時沒有消息的時候。 師徒兩人的注意突然被空中一道傷痕累累的[雨燕]吸引。 那隻雨燕滿身是傷,暴雨裹挾着它的血滴落,又很快將那點微不足道的血腥味吹散,老天似乎並不在意這樣一個小小生命隨時可能在這樣天氣惡劣的雨夜中死去,所以仍舊毫不留情地將天河之水倒灌進這人間世界。 但即便如此,雨燕還是在這冰冷的暴雨中嘶鳴着—— “獸潮!東南方向獸潮!” “獸潮!獸潮從海里來了!” 它的嗓音裏已經沁了嘶啞的血,但還在繼續飛着告訴所有人這件事。 “東南方請求支援!東南方請求支援!” 宋平按着耳麥的手僵硬在那裏。 面對具有各種神通的異獸,人類的電子科技有時是脆弱的。 信息中心那裏明顯無法遠程探查沿海的情況,只能靠最原始的方式人工傳回消息。 而雨燕的契約御獸師,是與宋平同屆畢業最優秀的一位探查員。 她的力量五行屬水,原本最適合在這種雨天隱蔽身形前去調查。 可是,就在兩分鐘前,她的語音突然中段,兩分鐘後雨燕從海面上受傷回來。 宋平和王歸的眼眶忽地紅了。 雨燕沒有停下飛行。 契約者已死,就代表契約中斷,它已經算是恢復了最初的自由,重新找個安全的地方躲起來恢復傷口也不是不行,然而它想起最後那個姑娘咳着血,告訴它那遺言的時候,它還是一刻都停不下來。 穿過風暴與雨幕,穿過獸潮與戰場。 它用最後的生命一次又一次地敲響長鳴的警鐘。 “獸潮!獸潮!獸潮!” “東南方請求支援!” “東南方請求支援!” 不夠!不夠!還是不夠! 它和御主的聲音是如此渺小,渺小到這天幕的暴雨足以輕易掩蓋他們的聲音。 明明橫骨早已被煉化,可雨燕還是感覺有什麼哽在它的喉間,令它無法大聲喊出那句警告。 它仰起頭,拼命用帶着血腥味的嗓子嘶鳴。 “獸潮來了!天災來了!東南方請求支援!” 一聲,一聲又一聲。 直到壓過風聲,壓過雨聲,壓過遠處獸潮的咆哮聲,讓所有人、所有異獸都聽到它的話。 它的身形不斷拉長,化作一座滿是殘缺裂紋的巨鍾,在高空震響。 現在,龍在異管局內部也不是祕密,經過賀吾遊博士的宣傳,他也能認出一些龍的形象與名字。 宋平抬頭看着,雨聲把他的淚水也一起沖刷落下。 “化龍……是蒲牢……” “獸潮——!天災——!東南方請求支援——!” 伴隨着最後一聲壓過天地所有聲音的嘶鳴,空中這座大鐘終於支撐不住,徹底裂成漫天金光的碎片散落雨中。 曾經的雨燕,化龍成功後的蒲牢,終於完成了自己最後的使命。 與它的御主一起。 王歸抹了一把自己的臉,感覺這雨水已經帶上了淚水的鹹腥。 “宋平,你坐鎮後方調度,我去前面!” “老師!”宋平着急:“您已經一把年紀——” 王歸吼道:“什麼人做什麼事!你更適合在後方調度,老子就是擅長衝鋒陷陣的!各司其職!去!” 宋平停下腳步,兩秒後,他抬手尊敬行禮。 “是!”他大聲吼道,立馬回頭。 王歸抬頭看向東南方,聽見玄武的心跳正重新和自己的頻率共振。 “我還以爲我早就開始怕死了。” 玄武蒼老的聲音響起,“結果你還是和當年一樣。” “小一輩已經如此,我們怎麼可能還站在這裏?” 他說道: “保家衛國……我如果死在戰場上,那叫榮譽!” 玄武高聲笑道:“我心亦是如此!小八,該走了!” 130 二更 ◎匹夫有責◎ 杜青碧不是沒有進入過黑淵之中。 只是曾經進入的黑淵裏如同空蕩蕩的甬道, 在那裏舉目看去,沒有任何事物;放耳聽去,也沒有任何聲音。 哪怕只是在裏面待上幾分鐘, 也好像幾個世紀一樣漫長。 但是,這次當她進入這扇黑門之後的深淵中時,沒想到是如此熱鬧。 她和波塞冬, 好似同時墜入漆黑卻熱鬧的深海。 周身每一個上浮的氣泡裏都是遙遠的場景。 他們可以看見滔天的洪水開始淹沒世界各地沿海地區, 也可以看見來自山海界或是伊甸園的異獸們, 撲進城鎮之中就開始吞噬手無寸鐵之力的普通人。 在這樣人間煉獄一樣的場景中, 只剩下華國還勉強算得上是秩序不亂。 信息網絡已經全數癱瘓,人們的臉上滿是擔憂, 不過洪水與異獸尚未沖垮在自然之力面前猶如玩具一樣脆弱的城市。 而這全數依賴於華國全部御獸師在沿海的全力阻攔與防禦。 不過,在漫天洪水與數量衆多的獸潮壓力下, 沿海的戰士們還是在不斷倒下,防禦線被一點點瓦解。 杜青碧感覺自己想要說些什麼。 但張開嘴的剎那, 那些苦澀的、好像帶着鹹腥淚水味道, 混合着外界場景的氣泡就被一起吞進咽喉,嚥進腹肚。 她漂浮在這片黑色,卻又光線絢麗的深海之中,看着不遠處和她相對而站的波塞冬。 “這就是你們想看到的嗎?”她握住腰刀龍牙。 剛纔進門之前,她就緊緊重新攥在手中。 “放棄這世界上的其他人,乘坐方舟去尋找所謂的新世界?” “愚蠢!” 在這片空間裏,不同語言的音調變成了擺設, 似乎只要能“說”出口,那旁人就能“聽”懂。 波塞冬面色鐵青, 雙眼幾乎要噴火。 他胸膛急促地起伏着, 像是一隻被困住的野獸, 咆哮着說道:“真正的新世界只有一個,真正的伊甸園也只有一個,同樣,真正的方舟就是我們腳下的那一個,而不是宙斯與長老會一同建造的那個!” 杜青碧抬手舉刀對準他,她身後的蒼龍則警惕地看着對方,與那條雙目陰狠的鯊蛟。 “我猜你說的‘真正伊甸園’不是異獸之前生活的世界,既然你都不確定那個世界是否是真的,竟然還想坐船前往那裏?” 不過,對方顯然深信,僅憑一艘異獸亡骸的船就能到達從未確定過真假的新世界。 “爲什麼不?” “如果不是,宙斯又何必花費那麼大的精力,將這扇特殊的門打開?!” 他的臉上已經完全失去了以往的從容,只剩下無盡的憤怒和瘋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