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喫過晚飯小鈴兒陪着母親,坐在燈底下唸書;他母親替人家作些針黹。念乏了,就同他母親說些閒話。“娘啊!我父親臉上有麻子沒有?”
“這是打哪兒提起,他臉上甭提多麼乾淨啦!”“我父親愛我不愛?給我買過喫食沒有?”
“你都忘了!哪一天從外邊回來不是先去抱你,你姑母常常的說他:‘這可真是你的金蛋,抱着吧!將來真許作大官增光耀祖呢!’你父親就眯罈眯罈的傻笑,搬起你的小腳指頭,放在嘴邊香香的親着,氣得你姑母又是惱又是笑。——那時你真是又白又胖,着實的愛人。”
小鈴兒不錯眼珠的聽他母親說,彷彿聽笑話似的,待了半天又問道:
“我姑母打過我沒有?”
“沒有!別看她待我厲害,待你可是真愛。那一年你長口瘡,半夜裏啼哭,她還起來揹着你,滿屋子走,一邊走一邊說:‘金蛋!金蛋!好孩子!別哭!你父親一定還回來呢!回來給你帶柿霜糖多麼好喫!好孩子!別哭啦!’”“我父親那一年就死啦?怎麼死的?”
“可不是後半年!你姑母也跟了他去,要不是爲你,我還幹什麼活着?”小鈴兒的母親放下針線嘆了一口氣,那眼淚斷了線的珠子般流下來!
“你父親不是打南京陣亡了嗎?哼!屍骨也不知道飛到哪裏去呢!”
小鈴兒聽完,蹦下炕去,拿小拳頭向南北畫着,大聲的說:“不用忙!我長大了給父親報仇!先打日本後打南京!”“你要怎樣?快給我倒碗水吧!不用想那個,長大成人好好的養活我,那纔算孝子。倒完水該睡了,明天好早起!”
他母親依舊作她的活計,小鈴兒躺在被窩裏,把頭鑽出來鑽進去,一直到二更多天才睡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