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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並不信大仙!”
我知道因我的發問可以減少他向迷使氣:“什麼大仙?”小蠍半天也沒回答我,可是忽然問了我一句:“你看,貓人的最大缺點在哪裏?”
這確是個難以回答的問題,我一時回答不出。
小蠍自己說了:“糊塗!”我知道他不是說我糊塗。又待了半天,小蠍說:“你看,朋友,糊塗是我們的要命傷。在貓人裏沒有一個是充分明白任何事體的。因此他們在平日以摹仿別人表示他們多知多懂,其實是不懂裝懂。及至大難在前,他們便把一切新名詞撇開,而翻着老底把那最可笑的最糊塗的東西——他們的心靈底層的岩石——拿出來,因爲他們本來是空洞的,一着急便顯露了原形,正如小孩急了便喊媽一樣。我們的大家夫司基的信徒一着急便喊馬祖大仙,而馬祖大仙根本的是個最不迷信的人。我們的革命家一着急便搬運西方大仙,而西方大仙是世上最沒仙氣最糊塗的只會拿草棍的人。問題是沒有人懂的,等到問題非立待解決不可了,大家只好求仙。這是我們必亡的所以然,大家糊塗!經濟,政治,教育,軍事等等不良足以亡國,但是大家糊塗足以亡種,因爲世界上沒有人以人對待糊塗象畜類的人的。這次,你看着,我們的失敗是無疑的了;失敗之後,你看着,敵人非把我們殺盡不可,因爲他們根本不拿人對待我們,他們殺我們正如屠宰畜類,而且決不至於引起別國的反感,人們看殺畜類是不十分動心的;人是殘酷的,對他所不崇敬的——他不崇敬糊塗人——是毫不客氣的去殺戮的。你看着吧!”
我真想回去看看西方大仙到底去作些什麼,可是又捨不得小蠍與迷。
在一個小村裏我們休息了一會兒。所謂小村便是隻有幾處塌倒的房屋,並沒有一個人。
“在我的小時候,”小蠍似乎想起些過去的甜蜜,“這裏是很大的一個村子。這才幾年的工夫,連個人影也看不到了。滅亡是極容易的事!”他似乎是對他自己說呢,我也沒細問他這小村所以滅亡的原因,以免惹他傷心。我可以想象到:革命,革命,每次革命要戰爭,而後誰得勝誰沒辦法,因爲只顧革命而沒有建設的知識與熱誠,於是革命一次增多一些軍隊,增多一些害民的官吏;在這種情形之下,人民工作也是餓着,不工作也是餓着,於是便逃到大城裏去,或是加入只爲得幾片迷葉的軍隊,這一村的人便這樣死走逃亡淨盡。革命而沒有真知識,是多麼危險的事呢!什麼也救不了貓國,除非他們知道了糊塗是他們咽喉上的繩子。
我正在這麼亂想,迷忽然跳起來了,“看那邊!”西邊的灰沙飛起多高,象忽然起了一陣怪風。
小蠍的脣顫動着,說了聲:“敗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