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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隻大耗子,足有八寸長,悶聲不響地咬起秀蓮的鞋來了。秀蓮嚇得蹦上竹牀,拿膝蓋頂着下巴頦坐着。她的小圓臉煞白,兩眼戰戰兢兢地盯着骯髒的地板。
除了二奶奶,大家都在抱怨。她跟大家一樣,也不喜歡耗子和吱吱叫的竹器傢俱,可是到這小店兒裏來是她的主意,她咬緊牙關不抱怨。“這小店不壞嘛,”她講給大鳳聽,“不管怎麼說,總比在船上打地鋪強。”她打蒲包裏拿出個瓶子來,喝了一大口。
天氣又悶又熱,一陣陣的熱氣透過稀疏的屋瓦和薄薄的牆,直往屋裏鑽。小屋象個薄蛋殼,裏面包着看不見的一團火。桌子、椅子都發燙,摸着就叫人難受。一絲風也沒有。
人人都出汗,動不動就一身痱子。
寶慶熱得要命,連禿腦門都紅了。可是他不愛閒待著。他打開箱子,拿出他最體面的綢大褂,一雙乾淨襪子,一雙厚底兒緞子鞋,和一把檀香木的摺扇。不論天多麼熱,他也得穿得整整齊齊,到城裏轉悠一圈,拜訪地面上的要人。他得去打聽打聽,找個戲園子。
他不能象大哥那樣閒在,也不能象他老婆那樣什麼都不管。他得馬上找個地方,秀蓮和他就可以去作藝,掙錢。要不然,一家子都得捱餓。窩囊廢見兄弟急着開張,擔起心來。
“兄弟,”他說,“我們唱的是北方曲子,這些山裏人能愛聽嗎?”
寶慶笑了。“甭擔心,大哥。只要有個作藝的地方,哪怕是在爪哇國呢,我也有法掙來這碗飯。”
“真的?”窩囊廢愁眉苦臉。他脫下小褂在胸口上搓泥卷兒。他沒有兄弟那麼樂觀,他也不喜歡這座火爐似的山城。“我的好大哥,”寶慶說,“我出去一趟,您在家照看着點兒。別讓秀蓮一個人上街去。別讓她媽媽喝醉了,還得讓她小心着點菸頭兒。這些房子糟得就跟火柴盒子似的,一個菸頭就能燒一條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