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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搖頭。紀媽的小叔是當木匠的,自從被大兵拉夫拉了去,始終沒有消息。小嬸很好,只是愛犯羊角瘋,沒法兒出去作事。
“今年的地呢?”
“什麼?”爹沒聽明白。紀媽重了一回。“嘔,地?咱們那幾畝冤孽產又潦了,連根柴火也沒剩。租的都收得很好,有八成;可是一交了租……哎,不用提了!你那幾塊子錢,金子似的,金子!可是這不象句話啊,老在外頭,算怎回事呢?哎,我老胡塗了,想不出法子來!”
紀媽也不言語了。
老者抹了抹鬍子:“回來先喝點水,喫倆雞子,少爺!鄉下,苦鄉下,沒的喫!”他和天賜招呼着。
紀家的二三十畝地,只剩了那幾畝窪的,沒人要。他們租着點地種,可是糧食打下來不值錢!
天賜聽着看着,他不懂。在家裏,爸老是說錢,幾百,成千;這裏,席底下放着五個銅子!這裏什麼都沒有,雞子是爲賣的!他摸摸袋中,還有一塊多錢呢。他摸着那塊現洋,半天;拿了出來,順着光亮的炕沿一溜,眼看着紀媽,“給老頭兒吧?”
老爹的眼光更精神了,聲兒也更高:“哎,少爺你收着!你已經給我買了點心!我不能收這塊錢!姓紀的一輩子豪橫,誰叫——哎,誰知這是怎回事呢?你收着,就要是接你的,我是小狗子!”爹向外邊喊:“茶還沒得呢,怎麼了?”天賜可更莫名其妙了。這些人,窮,可愛,而且豪橫;不象城裏的人見錢眼開。可是他們窮,爲什麼呢?誰知道這是怎回事呢?他又看着牆上的黃天霸,在刀上抹了一條臭蟲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