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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致深應了一聲,快步去往徐老太的堂屋。門口全是女人,因爲徐老太喜歡大紅大綠,這裏就站成了一排紅綠相間的人牆,都笑眯眯地望着他。
裏頭那幾個年歲大點的姨奶奶,他自然還記得。他走的時候,大奶奶也已經進了門。於是上去各自叫了一聲,又見邊上一個白膚尖下巴的年輕婦人,摸着手上戴的尖尖的金指甲套,靠在那裏望着自己,猜她必定是隔房老二家的,叫她“二嫂”。
招娣哎呦一聲,笑了,“還是三弟眼力好,不愧是上陣摸槍的,我還想着要自己先叫三弟呢,沒想三弟先認出了我。”
邊上女人也一齊笑,忽然聽到裏屋傳來徐老太的咳嗽聲,急忙讓開一條道。徐致深含笑點頭,從女人們的中間穿過,走了進去。
徐老太還是盤腿坐在那張老紅木牀上,沉着臉,一動不動,徐致深卻臉上帶笑,飛快朝着徐老太走去,快到她跟前時,彷彿被什麼絆了一下,哎了一聲,腳下打了個趔趄。
徐老太一驚,兩腿一鬆,下意識地傾身伸手接他,下一刻,卻見他哧溜一下,直接就滑到了跟前,單膝跪在地上,抱住了她的膝,輕輕搖晃,又仰起頭,笑嘻嘻地說:“奶奶,不孝孫兒回家了,您氣力攢夠了沒,孫兒身上發癢,就等着奶奶揍呢!”
徐老太定定端詳着小孫兒的那張英俊的臉,一動不動,半晌,眼睛慢慢泛紅,伸出手,撫摸他的頭,點頭道:“記得回來就好!奶不揍你,也揍不動了。”
徐致深少年時桀驁無比,只覺長義縣的這座徐家宅子,就是綁死他的一個牢籠,終於得了藉口脫身離去後,猶如蛟龍入海,鵬翔九天,早幾年根本就沒想過家裏的事,何況家裏還有大哥。直到幾年後,在南方經歷了那一場生死之戰,纔想到給家中去了一封信,向他們報自己平安,卻不想戰局紛亂,也不知道信在途中丟在了哪裏,此後,時局依舊動盪,終年戎馬倥傯,他又數次經歷險局,見多了昔日同志翻臉無情,曾經好友勾心鬥角,身後如有推手,令他在刀鋒不斷涉險前行,知身處亂世,時局沉痾,而權力卻伸手可得,和野心交織並行,經歷的多了,少年的熱血和抱負終於慢慢冷卻,他成了今天的徐致深,也終於在十年之後的今天,得以趁着此次南下之機,轉回曾經被他視爲牢籠的家鄉。
他還沒回來的時候,就經由王副官的口,得知自己當年的信並沒有被傳送到家,徐家人都以爲他多年前就戰死了,雖早已經心硬如石,但等親眼看到白太太鬢邊多了白髮,老祖母乾瘦成了一團,回憶起當年她們對自己的疼愛,心中難免還是愧疚,爲了沖淡白太太和祖母的悲傷,這才故意有了剛纔的一幕。
此刻被徐老太這麼一聲,撫摸着頭,他沉默了下來。那麼大的一個人,就像個孩子似的,安靜地伏在乾瘦老太太的腿上,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