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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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起身洗了把臉，收拾好情緒纔打開房門。兜頭的暑熱撲面而來，附近租房的住戶都出來了，圍着一對小夫妻。 年輕的夫妻抱着孩子，眼眶還是紅的，臉上據是後怕。 王姐牽着自家孩子衝季寧辰打招呼，季寧辰點點頭，疑惑地看向眼前的人羣，問：“王姐，發生什麼事了？” “小張他們早上帶孩子出去玩，孩子走丟了。”王姐說，“還好找回來了。” 季寧辰想想了一下，孩子忽然不見了，確實很嚇人。萬一被人販子帶走，或是在路上出了意外，那都是後悔一輩子的事。 季寧辰看了看那小孩，約莫三歲左右，他從衆人的交談中得知，這孩子被好心人撿了送到警察局，孩子爸媽去報警，就對上了。 季寧辰說：“碰到好人了。” 王姐把自己寶寶抱起來，說：“是啊，不然這麼小的孩子也沒有手機，不知道爸媽的聯繫方式，上哪裏去找啊。” 很快，外面看熱鬧的人受不住暑熱散了，季寧辰也退回到房間。他坐在椅子上，心臟劇烈跳動起來。 王姐的話讓他想起一件事，在時代高速發展的今天，人跟人的聯繫全靠網絡，想要徹底消失在一個人的世界很簡單，電話拉黑，刪除所有的聯繫方式，遠走高飛。 季寧辰孑然一身，沒有親友，沒有軟肋和牽掛，想要消失更是簡單。 季寧辰穿到這個世界，受到原著的影響，潛意識一直認爲他跟江野是綁定在一起的。其實不是這樣的，他隨時可以離開。 現在江野出門也沒有反鎖房門，他有足夠的時間離開。 到時候拉黑電話，刪掉微信。現在的江野還沒有那麼通天徹地的本領。他離開虞城，去往任何一個地方，就如同一粒沙進入大海，江野不可能找的到他。 離開需要錢，季寧辰快速在腦海中過了一遍自己的存款，大幾百錢，足以支撐他離開這座城市。 這幾日小米忙着陪着姜雨，白天的時候季寧辰就自己去商場找工作。短期工不缺人，他就去發傳單。早上加下午，一天也能賺一百多塊錢。季寧辰慶幸那幾天他沒有偷懶。 其實季寧辰應該多攢點錢，這樣能輕鬆點，也能應對更多突發事件，可他的情緒因爲那個夢境積攢到一個點，他不想再等了。他不想再看到江野單方面的付出，他無法坦然無負疚的接受江野對他的好。 等他離開，江野也就自由了。 江野不是季家人，沒有自己在身側，他就不必再東躲西藏，他可以回學校去讀書。 雖說江野也是孤身一人，可季寧辰相信，可憑江野的能力，學費不是問題。 打定主意後，季寧辰開始收拾東西。他的東西不多，裙裝他不打算帶，除了身上的t恤，牛仔褲，他只帶走江野前兩天給他帶回來的新褲子和短袖。 當時江野說：“看你很喜歡褲裝，我又給你拿了一套替換，夏天也能防止蚊蟲叮咬。” 現在想起來，季寧辰的心裏仍覺得很感動，這種被人惦記的感覺很多年不曾體驗過了。 他輕輕撫摸摺疊整齊的褲子。江野的眼光很好，自己去挑選的這條牛仔褲也是簡單的款式，上面沒有任何佩飾，是季寧辰喜歡的。 季寧辰將發着抖的指尖攥緊，他之前還想着有機會一定離江野遠遠的，現在終於可以離開了，他的心底竟有些不捨。他環顧所處的房間，這屋子面積不大，卻很溫馨。 說來奇怪，來到這個新世界這麼久，季寧辰對這個世界的認知還很陌生，他在這個世界的所有記憶都跟江野有關。 如果他這個時候回到自己的世界，那對這趟奇遇經歷的所有印象，只會是跟江野相處的點滴。 季寧辰不無遺憾地想，如果他穿的角色不是這樣尷尬的身份就好了，他真的很想跟江野成爲一家人。 可惜了。 他不能留下來，相比江野的恐怖報復，他更怕的是江野厭惡仇恨的眼神。 深吸一口氣，季寧辰找出紙筆，給江野留下一封信。寫完後摺疊整齊小心地壓在杯子底下。 這水杯也是江野買的，一個藍色一個粉色，季寧辰主動選了粉色，江野也沒說什麼，每天都用粉色的水杯喝水。 季寧辰收回落在杯子上的手，提着行李，最後看了一眼住了許久的房子，低聲說了一句：“再見。” 房門在身後合攏，季寧辰決絕地一頭扎進酷烈的驕陽之中。 21、回家 虞城的天氣就像幾歲小孩的臉，說變就變。 季寧辰纔出小區沒多久，暴雨就落了下來，緊隨其後的是呼嘯而來的狂風。 季寧辰不可思議的看着道路兩旁被風吹的東倒西歪的綠植，心說老天爺真會跟他開玩笑，早不變臉晚不變臉，在他出門後打他一個措手不及。 回去嗎？下次選個好點的天氣再走？ 這個念頭只在腦海中過了一遍就被季寧辰否決了。他怕回去後，再沒有離開的勇氣。 江野把他照顧的太好了，風吹不着，雨淋不着，盛夏的烈日也曬不着。 季寧辰心裏清楚，一旦他離開江野，這樣安穩舒適的日子就將離他遠去，他要爲了生計發愁，再不能躲在開着空調的屋子裏喫着涼水鎮過的西瓜和冰淇淋了。 都說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季寧辰深覺此話有理。 他在自己的世界，獨自一人生活，父母留下的積蓄讓他不必爲錢的事發愁，但是生活上卻沒人精細照顧。他一個人生活，一個人喫飯，一個人上學，生活算得上潦草。 穿進這個世界後，江野悉心的照顧讓季寧辰心中惴惴不安的同時，又似待在雲端，他甚至曾墮落的想過這樣的日子如果一直過下去也不錯。 然而到底是不能這樣放縱的沉淪下去。 反正是要走的，一拖再拖也沒意思，季寧辰握緊了手裏的行李箱，一手撐在眼前擋雨，頂着狂風上了停靠在站臺的公交車。 奈何今日或許真的不宜出行，公交車去往車站的路上拋了錨，這種情況是極小的概率，然而就是被季寧辰碰上了。 好在車子停靠的位置還有一個公交站臺可以躲雨。 季寧辰跟隨罵罵咧咧的幾名客人下了車，擠在站臺下瑟瑟發抖。 突如其來的狂風暴雨帶來的是極速降溫，這變天過去還不到二十分鐘，白日裏積攢的暑熱便被沖刷的乾乾淨淨。 公交站臺下的每個人都想要攔一輛出租車，奈何風雨實在太大，可見度變得非常低，更恐怖的是，在狂風下，路邊的草植都被連根拔起，空中飛舞着各種店鋪的招牌和裹夾的雜物。 這些東西如果砸在人的身上，或是車上，後果都十分嚴重。 季寧辰眼睜睜看着幾輛出租車擦着站臺如幽靈般飛速飄過。車子路過時濺起的水花讓等在站臺下的人大罵出聲。季寧辰躲避不及，半邊衣褲被污水濺個正着。 那水落在身上，如寒冰般刺骨。季寧辰抬手抹去臉頰上沾染的污水，又擰眉看了看身上髒污大片的t恤和長褲。 他有點心疼，這衣服是江野的辛苦錢買的，就這樣被弄髒了，希望能洗乾淨。 出租車不載客，站臺下的人只能聯繫家人來接。 隨着時間推移，站臺下的人越來越少，到最後只剩季寧辰一人還留在原地。季寧辰裹緊身上的防曬衣，那薄薄一層布料並不能帶來多少溫度。 他點開手機軟件，準備叫個網約車，然而無人接單。 雨滴濺落在手機屏幕上，一開始還不甚明晰，直到手機的光亮暗下來，那漆黑屏幕上的水珠變的十分顯眼。 很快，暗下去的手機忽然又亮了起來，是江野發來的消息，叮囑季寧辰大雨大風天不要出門，並說驟然變天，得了半天假，馬上就回家。 季寧辰盯着手機，直到它再次熄滅。 他想到自己留下的那封信，要不了多久江野就會看到了吧。他沒忍心拉黑江野，而是選擇把手機關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