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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二人身體上疲乏至極,精神上疲乏至極,但因爲挖墳挖了上半夜,身上都是塵與土,桃萌無精打采地劈柴,燒竈,起鍋,溫朔則負責打井水。
桃萌在浴盆裏洗澡的時候,從掀開的門縫裏看到溫朔用火摺子試圖點亮堂屋內已經滅了的六盞燈,卻怎麼也點不着。桃萌一時有些心虛,身體從木桶的後側撲到前側,“嘩啦”一聲水響,他溼漉漉的手指緊緊攀住木桶壁,水流成柱滴下來。
七星煞陣所設的燈滅了就是滅了,就如同最後那一根燭——無論它是比疊起來的五個銅板還短的蠟燭頭,無論它經過多少日月的燃燒,只要他不衝最後一道膻中的炁隘,它就不會滅。這最後一根蠟燭燃的不是燭油,而是他的命。
溫朔開始直接用手指撥弄那根孤苦伶仃的蠟燭,他用兩指揉搓,用指腹按,總之就是無所不用其極地死命折騰那柔弱的燭心——但它就是那樣倔強的東西,被揉捲了的芯慢慢直起來,高昂起它驕傲的頭,燃燒!照亮這座古樸、幽靜與死氣沉沉的農舍。
溫朔的背影在那堂中唯一的蠟燭前晃來晃去,將原本就跳躍的火光弄得忽明忽暗。桃萌知道溫朔這樣做是因爲他有所懷疑。
誰家的蠟燭日夜焚燒不滅?
誰家的蠟燭滅了再也點不燃?
桃萌雙膝跪在木桶裏,水一開始太燙,水汽漫起來,模糊了溫朔的身影,蒸得他頭昏腦脹,漸漸地,水開始變涼,泡在水裏太長時間,使他從頭心到腳趾尖的皮膚都起凹凸不平的疙瘩,水泡軟了他的皮肉,他覺得木桶的底磕得他膝蓋疼,此刻,正好是溫朔折騰完蠟燭,轉過頭,把沉思的目光從門縫裏投進來,他絕對相信溫朔的正直,但一爲閃爍的蠟燭,二爲衣不蔽體的身體,他哆哆嗦嗦撒了個謊:“那是用法術燃起的長明燈。”
溫朔嗓音沙沙地重複了一遍:“長明燈?墓裏用的?”
桃萌想到桃樹、小參,那些在北邙山、姑蘇城裏的點頭之交。他想到只在這副軀殼出身時,他躺在柔軟溫暖女人的臂彎裏,頭頂冒出的那一對男女的笑臉,手裏還拿着類似撥浪鼓的東西在逗弄他——凡人稱這樣的人爲父母。他最後想到師父,想到那小小一堆被衣衫蓋住的骨頭,和與菊花相伴的墳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