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冢崎龍二爲躺在陌生的黃銅牀上睜開睡眼的自己感到愕然。身旁的牀鋪空空如也。接着,他慢慢想起了女人臨睡前留下的話:孩子上午要去鎌倉的朋友家游泳,她得早起叫醒孩子;等孩子出門後,她會馬上回到臥室;在此之前希望他保持安靜……等等。說完這些,女人便進入了夢鄉。
他在牀頭櫃上摸索着手錶,藉助遮光並不嚴實的窗簾漏光處的光亮判讀着時間。八點差十分。登一定尚未離開家門。
大約睡了四個小時。若在往日,值夜班結束後,他有時也會沉沉入睡。
入眠的時間雖然不長,可眸子卻炯炯有神。徹夜貪歡的快感仍如彈簧般堅韌地殘留在體內。他伸了個懶腰,把雙臂交叉着舉到眼前,心滿意足地看着碩壯手臂上的汗毛在窗簾透進的光亮中形成金色的渦狀。
雖然還是清晨,卻已然酷熱難當。徹夜洞開的窗子上的窗簾,居然絲毫不見擺動。龍二再次伸了個懶腰,並順手用指尖摁下了牀頭櫃上電風扇的開關。
“二副,十五分鐘後值班!”
適才在夢中,他清晰地聽到了舵手的呼喚聲。白晝從中午十二點到下午四點,深夜從零點到四點,二副都要值班,天天如此夜夜若斯。大海與星辰便是他眼前的一切。
在“洛陽”號貨輪上,龍二是一個不易交往的怪人。他不擅長被稱爲船員唯一樂趣的閒聊以及船員用語中的所謂“侃大山”。有關女人的話題、陸地的話題、形形色色的吹牛皮……總之,他討厭那種爲了相互排解孤獨而展開的庸俗的饒舌以及彼此爲了鞏固人際關係紐帶而舉行的儀式。
很多船員都是因爲喜歡大海才當上船員的,龍二則不然。應該說他是由於討厭陸地才當上了船員更爲貼切。他從商船學校畢業後登上輪船時,正趕上佔領軍解除了不準出洋遠航的禁令。於是他便隨着戰後的第一艘遠洋貨輪去了臺灣和香港。接着,又去了印度和巴基斯坦。
熱帶風物使他心曠神怡。靠岸後,當地的孩子們爲了換取尼龍襪或手錶,每個人的手中都會捧着香蕉、番木瓜、菠蘿、五彩繽紛的小鳥和小猴趕來。他喜歡上了倒映在泥水河裏的孔雀椰林,心想,自己之所以如此眷戀椰樹,或許因爲它是自己前世故鄉的植物也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