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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房間。看來總會有一些我得稱爲自己的空間,即便在這種時候。
我等候着,在我自己的房間裏,此刻它是一個等待室。上牀後它纔是臥室。窗簾依然在微風中晃動,室外陽光依然高照,不過已經開始西斜,不再直射進窗子。我力圖如實講述,不加任何編造成分,起碼這個絕對不是故事。
有人過去曾住過這間屋。在我來之前。某個像我一樣的人,或者說我寧願這麼想。
這是我住進來三天後發現的。
爲了打發百無聊賴的時光,我決定對這間屋進行一番勘察。就像勘察酒店客房一樣,不慌不忙地,不帶任何會碰上什麼稀奇之事的指望,只是把書桌抽屜和小櫃子門打開又關上,拆開單獨包裝的小肥皂,捅捅枕頭。我還會再有機會呆在酒店客房裏嗎?我是如何揮霍了那些客房,那種逃脫睽睽衆目的自由啊。
租來的放縱。
在許多個下午,當時盧克還在躲着他的妻子,我呢,也還只是他頭腦中的幻象。那是在我結婚之前,在我成爲他實實在在的妻子之前。我總是先到那裏,開好房間。實際上並沒有那麼多次,可現在回想起來,那段時間就像有十年那麼長,一個世紀那麼長。我還記得當時穿的衣服,每一件襯衣、每一條披巾都記憶猶新。在等待他的過程中,我總是坐臥不寧,在房間裏走來走去,把電視機開了關,關了開,在耳朵後面灑上香水,鴉片牌的。它裝在一個橙紅和金黃色的中國製造的瓶子裏。
我有些緊張。我怎麼知道他是否愛我?也許這只是一樁短暫的戀情。爲什麼我們總喜歡說只是?儘管那時男女可以互相試婚,隨便得很,就像衣服,不合適的儘可一扔了之。
門上終於響起敲門聲,我應聲打開,如釋重負的同時滿懷渴望。他是那樣的短暫,被壓縮成那麼一點點時間。但同時又似乎無限長久,沒有盡頭。事後,我們會躺在那些午後的牀上,手放在對方身上,細細商量解決辦法。什麼可能辦到,什麼不可能辦到。該怎麼辦?我們認爲自己面臨這些問題。我們怎麼知道會不會幸福?
可事到如今,就連那些客房也同樣令我魂牽夢繞。就連牆上掛着的蹩腳的油畫也讓我難以忘懷。有闊葉樹林中落葉繽紛或冰雪消融的風景畫;有身穿古代服裝,長着瓷娃娃臉蛋,裙子後面用撐架撐起,打着陽傘的仕女畫;有眼神悲哀的小丑畫;還有一盤盤水果的靜物畫,看上去生硬呆板,像粉筆畫。清爽乾淨的毛巾時刻準備着被人弄髒,廢紙簍張着大口發出邀請,引誘着被人漫不經心扔掉的垃圾。漫不經心。我在那些房間裏確實顯得漫不經心。我會抓起電話,緊接着預訂的食物便出現在盤子裏。當然,全是些喫了對我毫無好處的東西,我還喝酒。梳妝檯的抽屜裏有本《聖經》,是慈善機構放進去的,雖然可能根本不會有人多看上幾眼。另外還有明信片,上面印着酒店的圖案。人們可以寫上地址,想寄給誰就寄給誰。這在現在簡直完全沒有可能,就像是天方夜譚一般。